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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门例会上,我独坐角落,茫然地转动着手中的笔,愣愣地发呆,会议记录本上画了一堆鬼画符。我吸溜着鼻涕,魂灵出窍。感觉眼前无数白色的小鬼飘来飘去,像人生际遇,不可捉摸。

“怎么啦?脸红成这样?是不是生病了?哟!这么烫!”文姐摸了摸我的额头,吓了一跳。

“可能是着凉感冒了,没事儿,我吃过药了。”我有气无力。

“那你可得当心,换季流感厉害着呢!我崽班上倒了好几个。请个假回去好好休息,你得不得啊?打电话给男朋友叫他接你回去。”文姐好心地道。

男朋友吗?

我苦笑着。

坐在桌前发着呆,桌上的绿萝黄了一片叶子,我将它摘下来扔进垃圾桶里。

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我接了,一口流利的港普。

是救命恩人,顾西辞。

“阿宁小姐,你还好么?听张绮说你生病了。”顾先生鼻腔音浓重至极。莫非他也感冒了?

“小感冒没事儿且死不了。”我收拾好东西,跟同事交待了一下工作,便下了楼,一个人伶仃地走在古旧又现代的长街,行人如织,街道两边挂满了鲜红的国旗和大红的灯笼,如此喜气洋洋,我却灰败得如一捧灰,风一吹就要散了。

我绕过绿树成荫的福寿路,进了那座闻名遐迩的古佛寺。一炷香虔诚地插在佛座前的香炉中。一叩首祝愿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二叩首祝愿三哥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三叩首祝愿……祝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虔诚地跪倒在佛前,烛火翩跹青烟飘拂梵音袅袅我佛慈悲。

我久久地跪在那高大的佛像前,目光灼灼地望着那高高在上的佛。我想从祂这里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那个人,是我要托付终身的人吗?

他太优秀,身边总有开不败的烂桃花。

说不定哪天我也要遭遇张绮昨天的际遇,被某个女人莫名其妙地堵在公寓里还能再次感受被人骂得狗血淋头的酸爽。

我起身,揉着酸麻的膝盖。

我自己且一笔糊涂账。

佛也给不了我要的答案。

一转身,看到那白衣男子手捧莲花,笑容满面地站在那缕清亮的光芒中。鲜红的廊柱下,顾西辞轻轻地朝我招手。

“阿宁小姐,真系好巧啊!”

巧个屁!这厮莫不是在跟踪我吧!

“顾先生,好巧。”我笑得生硬。“你也来拜佛。”

“对哦,我听日要返港了,所以临行前出来逛逛,没想到会遇上你。我们两个真是好有缘分。”顾西辞跟在我身边,穿廊过院。

“缘分这玩意儿,虚无缥缈得很呢!谁能说得清它到底是个啥?完全就是靠不住的!”我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将那一抹似有若无、如同幻影般的影子轻飘飘地投射到了他的身上。

顾西辞手中的那钵莲花却开得异常茂盛,花瓣层层叠叠,娇艳欲滴。

“你不相信缘分吗?我信!”顾西辞进了那座小亭,坐了下来,拍拍身下的石凳。他示意我坐在他身边。袅袅梵音,淡淡青烟,飘向他的身畔。

有那么一刹那间,我心里涌出一股安宁,说不出的宁静,如那一钵紫色莲花,在心间徐徐绽放。

那种感觉,是那个叫陈烟的男人,不曾给过的。

当年,他放弃了一中,离弃了我,一个人去了实高,后来又一个人去了纽约,再后来,摇身一变,变成了陈尘。无论他做任何决定,都不会过问我一声。他总是一声不吭就决定了所有。

说来说去,在他心里,我是无足轻重的东西。他从来也不必考量我的。

我心里揪揪地疼着,鼻子堵得更厉害,喘不过气来,却憋出两道清亮的泪水。

我望着那莲花流着莫名其妙的眼泪。

我实在为自己伤心难过。

我知道,我不可能成为最后站在他身边的女人。

陈烟的妈妈曾放言,“你一定要跟她在一起?除非我死了。”

真是好恶毒啊!

顾先生递过一块方格子手帕,我吃惊地摆摆手,抬起手背拭去眼角的泪水。

起身站起来,我不想让任何人看清我的忧伤。

“你要走了么?差不多中午了,要不一起吃个饭?”顾西辞指指路边立着的写着供应素斋的牌子。

古佛寺素食阁的素斋闻名遐迩。

我却毫无胃口,勉勉强强就着小菜吃了一碗白粥。

倦极了。

跟着他出了古佛寺的大门,头顶的太阳灿烂而辉煌,眼里冒着星星,昏昏暗暗,明明灭灭。

“阿宁……”顾西辞转身停了下来,我冷不丁一头撞在他结实的胸口,脚下一软,双手却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攥紧他胸前的衣衫。

现在不过午时,天为什么这么暗淡了?又头晕了?我心里一阵后怕,这个月第几次了?

不过是低血糖,没事的,我会没事的。

我靠在他身上,缓了许久,感觉过了一辈子。眼前的黑暗慢慢散去,我迷迷茫茫地仰头望着他。

“抱歉。我有点儿低血糖,让我缓缓,我缓缓。”我踉跄着往前方走去。脚下的路,苍白得像一截脆弱的骨头,闪耀着太阳灿烂的芒。

“阿宁小姐!”顾西辞大叫着冲上来一把拉住我,眼前疾驰而过的一辆黑色toYotA汽车像一只发疯的恶犬,狂狺着,“死扑街!赶着投胎么!”

我忘了自己那天是怎么回到家里的,醒来时看到桌上的红色玫瑰开得极肆虐。热情似火。那盆璀璨的琉桑压着一张淡蓝色纸条,黑色的字体端正,笔锋矫健有力。

“万宁小姐:抱歉把你一个人留下,你入睡很深,我本该给陈生电话,让他来照拂你,但我又怕他心生误会,给你造成不必要的困扰。今日在佛前的相遇,将会成为我一生中最美丽的记忆。祝安好。顾西辞。”

我将那张纸条随手放进床头柜上那本书里,看了许久也未看完的《中性》。

我把那本书丢在角落。

开始收拾房间打扫卫生,用半干半湿的毛巾一点点地擦着地板,擦地的水里面有薰衣草的清香。音响播出的音乐是《tEARS》,忧伤,舒缓,却令人绝望。

擦完地,我无所事事。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望着头顶发散的灯光,细数着一个人的孤独。

门咚咚作响,三长一短,像某种接头暗号。

我起身,光脚走向门边。

门前站着一个穿着乳白色t恤淡蓝色牛仔裤白色球鞋的二十四五岁的年轻男子。

怀里抱着一只雪白雪白的猫儿,琥珀色圆溜溜的眼睛直瞪着我。

“你好,打扰了。我是住906的,我叫左岸。”声音清脆明朗。

“有何贵干?”我警惕地上下打量着那抱着猫儿的男子和他怀里的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