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桃娘被那大夫的话吓得面无人色,恨不能起身逃跑,可内心深处却有个声音好似在告诉她,别动!这都是甘梨的诡计!
她想到这里,仿佛想印证自己的猜测似的,抬头去看甘梨,想看看这个毒妇脸上的表情,是不是在等她中套?
可是谁知,方才还站在这里的人,这会儿竟然已经不见了!
这么会儿功夫,跑到哪里去了?
疑惑的念头才升起,突然!她感觉自己的肩膀上突然搭上了一只手!
她听到甘梨的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大夫,我帮你将人按住!您快扎!”
这一瞬间,甘桃娘感觉自己头皮都要炸开了,下意识的挣扎起来:“不,我不要!”
甘梨死死的按着她,面上露出果然如此的模样,冲着公堂外已经懵了的旁观的百姓解释道:
“咱们乡下人,还没有用过针灸这样的法子,有些害怕是难免的。”
又转头柔声‘安慰’甘桃娘:“婶子,你放心吧,也就是一会儿功夫的事儿!等大夫扎完,你的腿也就好了~~~”
甘桃娘不知怎么的,总觉得甘梨这最后一句话,似乎另有深意。
她原本就害怕,这会儿被这一刺激,控制不住的挣扎起来。
陈大年与吴父在一旁着急的不行,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此时的陈大年跟吴父已经看清楚了,这就是甘梨的诡计!
逼甘桃娘就范的诡计!
陈大年急得跳脚:“甘梨,你怎么能强迫人家扎针?你这是恐吓!”
“什么强迫?我好不容易寻来的名医,看在同村的份儿上免费给她治病,这种好事儿哪儿找去?再说甘桃回头认罪死了,她要是不能站起来,怎么养她那几个儿子?我这是为她好!”
甘梨口齿伶俐的反驳着,一下不带打顿的。
可是这话听在甘桃娘的耳朵里,却是自动变成了‘甘桃都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这甘梨……这毒妇,这是提甘桃来向她讨债啊!
甘桃娘吓得魂不附体,越发剧烈的挣扎起来,便是甘梨都有些按不住人了。
陆知县见状,心中好笑,面上却装作没看出甘梨的小九九,而是转头吩咐衙役:
“还不快去帮忙按着?这针灸本官也是知道的,毕竟是药三分毒,这针灸却不用喝药就能治病,因此,连京城中的许多贵人都十分推崇呢。”
前面那句是吩咐衙役去帮忙按着人,后面那句却是向百姓们解释。
此言一出,便有两个衙役连忙上前去帮忙,而百姓们在听到知县大人的话后,也不疑有他——这可是京城里的贵人都推崇的,能有错吗?
只有甘桃娘,被按住动弹不得,心里越发确认,这甘梨就是要害她!
甘梨找不出证据,就要拉着她跟甘桃同归于尽!
甘桃娘被几人一同按住,眼睁睁的看着那大夫拿出一根细细长长、闪着寒光的针,就要往她的腿上扎,她终于受不住了,崩溃喊道:
“住手!住手!我根本没病,我不要扎这劳什子的针!”
她的声音在极度惊恐之下变得十分尖锐,穿透力十足,一下就将在场的众人都镇住了。
“你没病?你有证据吗?”甘梨话里的意思十分具有引导性。
可惜甘桃娘此时惊慌失措,根本没有察觉,感觉到身上的束缚松了,急于证明自己的她双手一撑,轻松的站起身,健步如飞的在公堂上走了一圈。
“你们看,我真的没有说谎,我真的没病!”
甘梨脸上的表情越发嘲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其他人也跟甘梨一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甘桃娘一人的身上。
而陈大年则是一脸灰败,吴父更是咬牙切齿的瞪着她,那眼神恨不得把她给吃了!
甘桃娘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可是却为时已晚!
她整个人如木偶般僵在原地,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只听见惊堂木一响,甘桃娘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陆大人怒容瞪着她:“甘江氏,你不是口口声声的说你的腿废了,站不起来吗?现在是怎么回事?”
“我……”甘桃娘还想嘴硬:“我或许是一着急,所以突然好了……?”
“还在嘴硬!非要我用刑,你才肯说实话,是吗?”
“不不不,求大人饶命!我……我也是被逼的呀!”
“被逼?是谁逼你的?”
甘桃娘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心一狠,抬起手指向陈大年与吴父:“是他们,就是他们!”
说罢,便将陈大年如何去家里找她,又是如何教她说那些话,好顺利将甘桃定罪的事情说了出来。
陈大年气得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晕的太早了,因为在他‘晕’过去后,被甘桃娘背刺了的吴父气得口不择言起来。
“你个贱人,是不是不想要你儿子们的命了?我唯一的儿子死了,还不能帮他报仇,那就都别活了,你等着给你儿子们收尸吧!”
陈大年:“……”真他妈想跳起来捂他的嘴!
可是为时已晚,众人都已经听到吴父说的话了,他心中悔恨,早知道就先不晕了!事到如今,他不知如何面对,只能继续晕着。
而他这边后悔不迭,可吴父的话却是正中甘桃娘的下怀。
她心里想得明白,事到如今,她的谎言已经被拆穿了,还不如顺势将这污水泼出去,她即便背些骂名,但是人家念着她也是被迫的,便不会忍心对她太过苛责了。
如今吴父这话一出,更是坐实了此事。
果然,陆大人听见吴父的话,顿时大发雷霆——众目睽睽之下,当着他这个父母官的面就敢拿人性命来威胁,还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还有没有王法了?
“来人,拿下这姓吴的,命他说出甘桃弟弟们的下落,赶紧去救人!”
衙役们一拥而上,将吴父抓了起来,押着他出去审问了。陈大年也被提溜起来,弄到了一旁。
而其他的百姓们,也纷纷对那二人破口大骂,为被‘愚弄’过的自己出气。
倒是也有骂甘桃娘的,不过很快便有人为她说话,说她虽然可恶,但也是被迫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总不能为了女儿,就不管儿子们吧?
甘桃娘竖着耳朵听着,满意的笑了。
甘梨看见她脸上得意的笑容,也笑了,却是无语的笑。
这甘桃娘不知是说她天真,还是说她单蠢。事到如今,居然还认为自己能全身而退?
……甘桃娘想的很美好,纵然如今失败了,但是也把自己跟几个儿子给摘出来了。
她污蔑女儿,完全是‘无奈’之举,是被逼的,知县大人不仅不能治她的罪,还得帮她去救几个被吴家挟持的儿子。
等此事儿一了,哪怕她不能如愿拿到吴家许诺的银子了,但她还能重新巴着女儿,让女儿养她呀!
什么?甘桃不愿意?她敢!
毕竟她干这些可是被‘逼’的,甘桃作为女儿应当体谅才是。若是敢怪她这个当娘的,那就是不孝!是白眼儿狼!
甘桃娘这边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殊不知这美丽的泡沫马上就要被人戳破了。
甘梨看着甘桃娘脸上那算计的笑容,不用想便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冷笑一声上前,朗声道:
“回禀大人,刚才甘桃娘说她是被逼着来指认甘桃的,这事儿或许不假,但我恰好还得知了关于此事的隐情,着实是骇人听闻,不吐不快。”
“哦?”陆知县闻言,面露讶异。
其实事情到了这里,甘桃已经翻盘了,这个案子定然会判她无罪,所以他原本以为这就是甘梨用以翻盘的证据。
没想到,这里头居然还有事?
他沉声道:“还有什么隐情?一并说来。”
外头旁观的百姓也没有想到,他们满以为母亲污蔑女儿已经够离谱了,可是听这甘梨的口气,还有更离谱的事儿?
他们跟陆知县一样,心中好奇,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想听听甘梨到底还要说什么?
唯有甘桃娘,听了这话,却是惊恐的看向甘梨——她有一股奇怪的直觉,总觉得这贱人要说的话,是对自己不利的话!
甘梨得了允准,瞥了甘桃娘一眼,在她惊恐的表情中,一字一句的道:
“甘桃娘方才说,自己之所以上公堂污蔑自己的亲生女儿,原是被逼无奈。但据我所知,这一场闹剧的起因,根本就是因她而起!
正如之前陈大年所说,甘桃与我的侄儿甘泉,的确曾经谈婚论嫁过。原本是门当户对,可是甘桃娘嫌弃我侄儿家境贫寒,不仅拒婚,还四处宣扬我侄子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将事情闹的极为难看,婚事自然也就此作罢。
但是之后不久,甘桃家中突逢巨变,家境一落千丈。而我的侄儿一家,如今跟着我经营小生意,家境逐渐好转。
甘桃娘见状,便三令五申,逼甘桃去重新接近我的侄儿甘泉,但是甘桃这姑娘品格着实不差,她自觉母亲之前因为看不起甘泉从而毁了二人的亲事,如今也不应该看人好了便去巴结,所以拒绝了甘桃娘的要求。
因为此事,母女二人闹得十分不愉快,便在这个时候,甘桃有了一个极好的机会,若是做的好,往后便能不再为家中的生计着急,只是这个差事需要离家一年。
甘桃娘得知这个消息,她不理解女儿的苦心,也不担忧女儿独身离家的安危,而是怕女儿要甩下他们一家不管,所以勾结李媒婆想出毒计,要将女儿嫁给吴家。
吴家那个儿子声名狼藉,甘桃自然不肯,她便想出邀请吴家的公子来家,想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就算是甘桃再不愿意,可是木已成舟,甘桃不从也得从了!”
短短的几句话,将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但甘梨条理清晰,这一番话已经让众人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甘桃娘,不过是个嫌贫爱富的泼妇。
倒是这甘桃,虽然不是她的错,可是母亲所作所为在先,她羞愧之余拒绝母亲让她与甘泉破镜重圆,也是情理之中。
反倒是这甘桃娘,逼迫女儿不成,心虚之下居然又做出这样的事情……邀请男人上门睡自己的女儿,这哪里是母亲?
说是仇人也不为过!
就算是仇人,也没有这样糟践人的!
感受到众人鄙夷的目光,甘桃娘彻底慌了,一叠声的为自己狡辩喊冤:
“不是这样的,你们不要听她瞎说!甘桃可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这样对她?我平时对她还是很好的……桃儿,你说是不是?你说句话呀!”
甘桃看着母亲哀求的目光,冷漠的别开脸。
甘梨见状,松了口气,眼里划过一丝欣慰。
随即她看向甘桃娘,再也没有顾忌:“瞎说?事到如今,你居然还不承认。不要紧,我有证人。”
陆大人忙道:“将证人带上来!”
一个小小的身影跟在衙役身后走上公堂,他看上去不过四五岁大,神色有些慌张,在看到憔悴的甘桃时,鼻子一酸,叫了一声大姐。
甘桃娘看到他,脑子轰的一声,顿时明白了。
原来,小四真的是被甘梨那贱女人给抱走的!而此时出现在这里,不用想也知道为什么……她跟李媒婆商量的时候,可没有背着几个儿子!
甘桃娘脸色发白,还在强装镇定,冲着小四叫道:
“你这死孩子,你跑哪里去了?是不是这个女人将你抓走了?我知道了,甘梨将你抓走了,教你说一些话来污蔑我对不对?你不要怕,知县大人在这里,大人会给我们做主的!”
甘梨听着甘桃娘疯狂暗示的话,心里觉得好笑。
她看向小四,顺着甘桃娘的话,说道:“小四,你娘说的不错,知县大人在这里,在大人面前可不能说假话。知道吗?”
小四看了一眼母亲,又看了一眼公堂上穿着官袍、正襟危坐的大人,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心里有些害怕,惶恐的点头。
陆大人有些无语,他原本也没想要吓小孩子,于是稍微放柔了声音,问下面的小人: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吴刚是怎么去你家的?如实说来。”
即便他放柔了声音,小四还是吓得一抖,他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大姐,却见她也一脸冷漠的看着自己。
小四心里突然就慌了。
从他记事起,大姐好像才是他的母亲,她给他做饭,带他玩耍,不小心摔倒受伤了,也是大姐把他拉起来,温柔的帮他上药。
他也是从甘梨那里知道,原来母亲对大姐做了这样的事情,而他们都是帮凶!
要是这一次他不说真话,那大姐就要被砍头了!
他不要大姐被砍头,不要大姐死!
小四鼓起勇气,大声说道:
“娘将大姐许给了吴家的少爷,大姐不肯,李媒婆就说,反正大姐嫁过去,迟早都要跟吴家少爷睡觉,早睡晚睡不都是要睡?
娘一听觉得很有道理,所以去请了吴家少爷来家里睡觉,她担心大姐不听话,还给大姐吃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