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夏这两年也有着不对劲,他哥安排好的职位不去历练,伸手要了几处资产的分红就加入什么基金会了。
一年之中可以在外面待上十个月的时间,国内各个地方四处跑。
乔木问他为什么,他只说外面比京市干净多了。
要说这些年乔木见的故人最多的,也就只有齐夏了,寒暑假的时候,学校里没有什么事情,乔木就跟着他一起。
基金会主要救助偏远地区的孩子,乔木看着那些纯真的脸,觉得十分欣慰。
这几年经济发展得很快,但贫瘠的土地上依然有很多无人在意的花,是绽放还是枯萎全看命运。能够走出去的很少,需要付出的努力却很多。
比起京市繁华名利场,齐夏更愿意去和这些人接触。
暮色四合之时,乔木和顾栩言才到地方,几个小时的车程让人有些疲累。
下了车,熟悉的泥土香气扑面而来,山城的夜晚一如既往地安静,只偶尔能听见几声狗吠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乔木把车上的东西拎下来,但很快就被顾栩言全都接过去了,僵持了一瞬,顾栩言在他手上撮碾了一下,好像在他看来,乔木拿着这点东西都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样。
一晃这么多年,顾栩言好像真的越来越爱他了。
村里进了陌生的年轻男人,与山城环境格格不入的模样,很快就引起了村民们的注意。
“哎呦,乔先生回来了啊!”第一个搭话的是王婶,像是刚从菜地回来一样,坐在外边洗菜。
她说话乡音很重,咬字不算清楚。也有人习惯用老师来称呼乔木,但年纪大一点的人还是喜欢叫“先生”,最后一个字没有声调,是专指老师的一个称谓。
“乔先生带了朋友过来啊?”另一个老汉也凑上来,膈下手下的锄头,笑得满脸热情,“这小伙子长得真俊,像大城市的人!”
乔木微微一笑,眼中透着些许无奈。“王婶,杨叔。”他点头招呼,声音不大,但透着一种隐隐的温和。
“这是……”王婶好奇地看向乔木身后的男人,显然对这位不速之客颇感兴趣。
乔木还没开口,顾栩言便礼貌地微笑了一下,略微欠身,“您好,我是乔木的——”
“朋友!”乔木挡住顾栩言的话头,“是我朋友,在盐市偶然遇见了,来这里玩两天。”
“哎呀,还真是城里人!难怪一看就不一样呢,咱这乡下人比不了!”王婶一拍大腿,笑得眉眼弯弯,边说着话边把手里的菜篮子往乔木手上推。“刚摘的,新鲜得很,拿着吃!”
“王婶,您就别取笑他了。”乔木笑了笑,接过王婶递过来的篮子,里面是两颗新鲜的白菜,绿得透亮。“您家地里的菜都便宜我了。”
“哪里的话!又不值钱!”王婶拍了拍他的手,“再坐会吗?我给你搬凳子!”
“不了不了,婶子,我先……先带我朋友回去。”乔木回绝道。
“哎!去吧去吧,明儿带着好好逛逛!他一看就没有来过这样的地儿。”
乔木满口答应,和顾栩言一同告了别之后才离开。
乔木看着手里的白菜,侧头对身后的顾栩言说:“哥,今晚的晚饭~”
顾栩言轻轻一笑,“只有这个?”
乔木摇了摇头,“当然不会,有肉的。”
顾栩言随即舒了一口气。微风拂过山路,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渐暗的小道上,周围是暗淡的天光。
天空渐渐被夜色吞没,呈现出一种深邃的青紫色,像墨染一般晕开,只有几颗稀疏的星星小心翼翼地闪烁着微弱的光。远处的山峦层叠,山尖在朦胧的暮色中隐现,如剪影般静默而庄重。
两旁的树木高低错落,风一吹,枝叶轻轻碰撞发出沙沙声,像是低语的私语。
乔木被压在树干上,细细纠缠,他站不住,顾栩言却也不扶他,只去扯他的衣裳,极尽惩罚之意。
“哥……”他被放在地上,发丝凌乱着,眼前氤氲。
他听到顾栩言说:“乔木,我不是你朋友,也不是偶然遇见的。”
顾栩言找他走了很远的路,花了很长的时间,若不是最后察觉于在野的行踪有异,大概就要和乔木永远错过了。
酸涩的嗓音在乔木耳边拂过,他睁开双目,眼角被吻出来的湿意被人抬手抹去,乔木看见天幕之下顾栩言的眼睛。
“哥……”乔木在顾栩言的掌心里蹭了一下,“别欺负我……”
他不能说别的,不能为他人所知晓,所以只能做哥哥的朋友,无法成为爱侣。
顾栩言在他眼睛上又啄了一下,然后把人拉起来揽在怀里,吹着山上的风,顾栩言问他——
“在别的朋友身边,也会这样吗?”
“不会。”乔木闷声道,然后去捡地上掉下来的扣子,面无表情地摊到顾栩言面前,“你赔。”
顾栩言看了看他掌心里的扣子,然后又看了看他,而后说道:“赔了,是不是这件衣服,就可以随便撕了?”
乔木眼中漫起水雾,几乎是片刻之间便溢出了呻l吟,身体抖了一下,而后额头搭在顾栩言的肩膀上,紧闭双目。
“都没有碰你……”顾栩言无奈地笑笑,想要给他安抚,可乔木脸别到一边去,扶着顾栩言的手臂起身,一句话都没有说,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门。
微风从顾栩言的头发上拂过,他看着乔木的背影出神。
这里真的什么都没有……
甚至连院子都没有。
窗户还是很久以前的样式,顾栩言只在年代剧上看到过。屋里的空间应该没有多大,因为顾栩言看见摆在外面的水缸。
他默默良久,才叹了一口气。
回到房中,乔木的衣服已经换过了,正欲盖弥彰地半掩着盆里的脏衣服,脸颊还是烧红的,不愿意和顾栩言说话。
“不生气。”顾栩言伸出手,想去接下他手里的东西,“我给你洗。”
“不要。”乔木看他,无声谴责却又心烦意乱,他其实很想要一个拥抱,但的确不太方便。
“哥,我好想你……”
顾栩言从前远在天边,乔木都不曾说过这样的话,而今人站在自己的面前,他却依旧觉得委屈又难过。
即便是半步之遥的距离,也消磨不掉心里的苦涩。
“木木?”顾栩言有点慌了神。
乔木却摇了摇头,忍了忍眼泪,从顾栩言身边避过去,“你先坐一会,我很快,很快就好。”
他到房门之外洗衣服去了。
顾栩言看了看,将门掩上,在屋里拨通了云池的电话。
“喂?”顾栩言开口,那头的声音模糊地传了出来,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是不绝于耳的痛心疾首。
“池哥,你说过,会帮我的。”
云池在那边骂了一声,“顾栩言,你是真的什么都不要了是吗?”
“离开了京市,谁还会认你这个顾家少爷!祖辈这么多年打拼下来的基业,你隐姓埋名而去,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顾栩言沉默以对。
云池又骂了几句,最后大概是累了,于是瘫倒在沙发上,“什么时候开始?”
顾栩言看着房间里简陋的环境,“十天吧,十天后。”
“我还要回京市安排一下公司里的事。”
“你还记得自己有公司是吗!”云池又气,但这件事情是提早就准备好的,他清楚更改不了顾栩言的决定。“回来后,好好聚一聚吧。”
“你走了,以后大概都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