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会汲取过去的教训。
就譬如办事效率这一块,韩夜始终认为他和梦燕二女在北漠镇时期办事效率低下,竟然跟一个江湖术士在群众面前废话一大堆。
如果一个男人在这世上拥有顶尖的实力、无上的背景,他是完全不需要和任何人废话的。
所以,韩夜选择了最快的方法让众人老实,他请妻子司徒云梦用龙唤之术将帝师八思巴召唤了过来。
司徒云梦还记得韩夜叮嘱过,“夫人,我需要你时,就把精力放到我这边来”,司徒云梦很依着韩夜,开始全神贯注帮助韩夜处理此间之事。
她素袖一挥,五彩光华闪过,帝师八思巴就一脸茫然地闪现于蒙古高官和慈溪县令之前。
“先把闲杂人等噤声,只留帝师与蒙人官员和慈溪知县对话。”韩夜对九天玄女道。
“是。”九天玄女施展玄功,双目微微睁大,在场包括东方惟我在内的一干人等就全部说不出话来了。
其实,就算九天玄女不施展噤声之术,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也早已是目瞪口呆,说不出什么话了。
这时,八思巴才注意到数日不见的司徒云梦。
“无量寿佛!”八思巴双手合十,虔诚向司徒云梦施礼道:“尊主唤弟子前来,所为何事?”
原来,自司徒云梦从大都返回太平镇后,八思巴就一直留于大都,被忽必烈以礼相待、倍加尊崇,因为在忽必烈心目中,八思巴不但是上师了,更是能令他稳固江山的关键!只需八思巴多代他向司徒云梦传递善意、祈求福泽,大元天下自然千秋万代!
此时此刻,神权已然大于王权,忽必烈对八思巴更是言听计从、不敢有违。
今日,八思巴本在隆福宫光天殿中修持入定,忽而感觉到一股亲切的力量在召唤他,他情不自禁感应号召,来到了慈溪县衙的大堂里。
司徒云梦正待开口和八思巴解释,薛燕却抢着道:“喇嘛头子,你来得正好!你师父被慈溪县令怠慢啦!他竟敢对你师父无礼!”
“慈溪县令?”八思巴听薛燕这么一说,才意识到自己被召唤到了慈溪县衙,他环顾四周,将目光盯向了县令装扮的那位瘦弱官员,而瘦弱官员则慌慌张张看向东方惟我,求助道:“圣、圣教主!这位藏、藏僧又是谁啊?”
东方惟我不但不认识帝师,更是不能开口说话,嘴巴就像被缝住了似的。
薛燕见状哈哈大笑道:“笨蛋县令,你这位骗子教主已经被玄女娘娘毒哑啦,说不了话啦!”
韩夜没有搭理其他人,只是对帝师八思巴陈述了自己这边的经历。
听到韩夜说,众人发现东海附近有暗天教,八思巴眉头微微收拢。
听到韩夜说,明州闹旱灾、百姓受苦,八思巴竖掌心怀怜悯。
听到韩夜说,司徒云梦出手降雨,八思巴又露出了崇拜的神情。
说来也巧,道家有蓝无瑕愿做韩夜的跟班,佛门有八思巴甘当司徒云梦的弟子,二人皆是人间巅峰,彼此又非常认同他们崇拜对象的作风!
所以,八思巴双掌合十赞颂司徒云梦道:“尊主慈悲!”
韩夜则指着东方惟我,推测道:“我认为这个东方教主与暗天教有一定的关联,特来慈溪调查。孰料,佛姥施法降雨,此人却趁机邀功,而慈溪百姓不明真相,竟惟此人马首是瞻,阻碍我等调查。”
司徒云梦接话,温和地向帝师道:“类吉,我在东海龙宫还有其他要事,没工夫和他们耗,这里的事你来帮我们处理吧。”
“是,尊主。”帝师八思巴以智慧闻名于世,是个聪明人,他很快明白了自己应该做什么,故而将目光投向那位衣着华贵的蒙古官员,沉声道:
“哈剌带……”
“你好大的胆子!”
说到后面那一句,语气骤升,似乎是动了真怒。
这一怒,便将那被称为“哈剌带”的蒙古官员吓得跪倒在地!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蒙古官员竟然正是庆元路的达鲁花赤——哈剌带!也就是庆元知府。
八思巴震慑住哈剌带后,取出随身携带的双龙盘纽白玉印,那印上以八思巴文刻着“大元帝师统领诸国僧尼中兴释教之印”,八思巴手托此印,不急不缓地问哈剌带道:“你可识得此物?”
哈剌带战战兢兢地说道:“识得!帝师玉印!!”
八思巴收起帝师玉印,又取出一卷边镶珍珠、宝光四溢的金丝诏书,呈给哈剌带看了一眼,再问:“你又可识得此物?”
哈剌带哆哆嗦嗦地回答:“识得!珍、珍珠诏书!!!”
在场众人,包括东方惟我及其教众、慈溪县令及其衙役,从未见过哈喇知府竟然露出如此恐惧的表情,他们不由得好奇:眼前这个藏僧到底是何人物?
却听帝师八思巴点头道:“好,哈剌带,你也算见过我一面,还不算糊涂透顶。你是沿海左副都元帅、庆元路总管府达鲁花赤,庆元路这一带你说了算。你便与慈溪县令说说……我是谁?”
本来帝师一代圣僧、不会轻易动怒,但一想到师父司徒云梦就在此处,而她本也是为了黎民百姓办事,这些地方官员竟如此糊涂、百般刁难!那就难免要做出个样子给在场众人看。
哈剌带被八思巴当头棒喝,立即清醒,向慈溪县令和众人介绍道:“这、这位便是我大元当朝帝师!皇天之下!一人之上!西天佛子!化身佛陀!创制文字!护持国政!精通五明班智达!八思巴帝师!!”
“啊?!”慈溪县令一听,吓得魂不附体,瘫软在地,直到身旁的幕僚将他扶了起来。
众人怎么也不会想到,韩夜这伙“邪魔歪道”竟然能把当朝帝师请到慈溪县衙来!
然而,更令他们震惊的事情,却在下一刻发生了。
帝师八思巴把手让向身旁素衣黄裙的仙女,又问哈剌知府和慈溪县令:“尔等可知,她是谁?”
这下连哈剌带也不清楚了,他只见司徒云梦仙风袅袅、一尘不染,料想该是帝师八思巴请来的神仙之流,只能愧疚答曰:“在、在下愚昧无知!不识仙子身份!多有怠慢!!”
帝师八思巴傲然对众人道:“这位便是大汗亲封的:六界之上!一世之尊!帝师之师!娑婆之主!孕育天地!垂怜众生!南无五彩尊主凤凰佛姥!!”
“而小僧,只是她的第二十五位弟子。”
在场众人听罢,顿时震惊万分、脸色骤变,如果不是被九天玄女噤声了,恐怕更会激起哗然一片。
被帝师八思巴这么一烘托,司徒云梦的形象一下就高大了起来,东方惟我直接瘫在座位上,而哈喇知府、慈溪县令等人则急忙跪下,伏地膜拜。
这下,哈剌带也总算明白八思巴为何说他“好大的胆子”了!
因为司徒云梦是皇帝忽必烈昭告天下亲封的一世之尊,位在忽必烈和帝师八思巴之上!如果忽必烈是天子,那么司徒云梦就是天!
既是六界之天,驾临明州慈溪,百姓不懂事、破口大骂,官员也不制止、任由侮辱,不就是大大地怠慢了六界之主吗?
哈剌带连连磕头请罪道:“帝师!在下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恳请帝师为庆元路各位百姓说几句好话,不要因我一人之罪祸及苍生!”
须知,哈剌带(又称?哈剌觞)虽是蒙人,却也是蒙人里的杰出之辈,自从担任了庆元路的达鲁花赤后,对百姓之事还是颇为上心的,尽管招降了不少前朝汉人将领,但也曾率领当地军队对东海一带的海盗倭寇严加防范,可算倾自己所能为明州之地带来了一时的太平。
哈剌带一直信奉佛教为当世正教,所以当他得知东方教在庆元府城一带活动时,曾安排部下官兵予以驱逐,也不相信东方惟我的那套说辞,什么“日出东方,惟我不败,行云施雨,逍遥自在”,简直乱七八糟!
可好巧不巧!哈剌带把东方惟我等东方教众从庆元府城赶走以后,明州就莫名其妙开始闹旱灾了!
慈溪、象山两县更是岌岌可危!
哈剌带想尽办法赈灾也无济于事,眼看着百姓身处水深火热、蒙古官兵跟着遭殃,哈剌带只能放弃赈灾,退守庆元府城,向朝廷求援。
昨日,哈剌带忽然从慈溪县令罗江那边听到消息,说是慈溪来了一位海外仙人,能解明州各地燃眉之急,哈剌带将信将疑,但事关重大,这便带着几十个亲信卫兵从庆元府城出发,连夜赶到了慈溪县衙,定眼一看……
这人不就是东方惟我吗?
东方惟我看到哈剌带也是颇为胆怯,甚至心生逃窜之念,但慈溪县令罗江却对东方惟我的法力推崇备至,硬是将东方惟我强留下来。
哈剌带在庆元府城曾见识过东方惟我的法术,知道他只是个装神弄鬼的江湖术士,便让他当着自己的面在县衙作法求雨。
东方惟我在东方教众及慈溪百姓的殷切请求下,只能硬着头皮施法,一边施法一边想好了说辞,一旦下不来雨,他就谎称“四海龙王都不在家,请不到”,再借机溜走。
也不知道是老天爷赏脸还是什么其他缘故,东方惟我恰好就“求”到了这一场雨!一下就解决了明州各地的灾情!
哈剌带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当场傻眼了!但毕竟是自己亲眼所见,又事关明州各地百姓的福祉,只能宁信其有莫信其无,奉东方惟我上座。
哈剌带不敢失礼于东方惟我,县令罗江则更是对东方惟我的神通佩服得五体投地,正当东方惟我回过神来,打算趁机在慈溪县捞些油水时……
韩夜、司徒云梦等人就来了……
……
哈剌带今天屡次惊诧到刷新认知,脑瓜子都快转不过来了!但一想到帝师是有真本事的,而帝师的师父司徒云梦又是大汗忽必烈亲封,下雨之事只怕正像韩夜对帝师说的那样,是司徒云梦这位素衣仙子所为!
结合东方惟我之前的行为,哈剌带猛然意识到应该将功折罪,立即命手下官兵将东方惟我拿下,顺带将他旁边的副教主施万霖也抓了起来。
东方惟我虽被噤声,但也能行动,眼见大势已去,拿出蝙蝠桧扇变出数十只黑蝙蝠扑向蒙古士兵,倒把士兵们吓了一跳。
蓝无瑕眼明手快,不待三大魔尊动手,化作一道蓝电闪到东方惟我面前,顺势将途径的蝙蝠都烧成灰烬,而后一把夺过东方惟我手里的桧扇,放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儿,对韩夜道:“韩大哥,此乃瀛洲之物,唤作‘蝙蝠桧扇’,以真气催动可释放些许蝙蝠,小玩意儿。”
东方惟我不但是叹服蓝无瑕身手之快,更惊讶他见识之广,一眼就看出这把扇子的来历!
而那边,施万霖也打算逃跑,却发现浑身已为数百朵扶桑花瓣所环绕,完全使不出一点力气,只能乖乖被朱瑾以灵力吸到了身边!
两个头目被擒,余下教众自然易取,哈剌带一声令下,片刻工夫,众人就拿下了余下的所有东方教众。
薛燕把这些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发现这个“施万霖”有点眼熟,但见此人身着出云白袍,额戴白练、眼若丹凤、胡须八撇、体蕴上清真气……
这不正是茅山上清派弟子——余万春吗?
没想到他在北漠镇行骗被薛燕等人揭发后,竟然又跑到明州与东方惟我狼狈为奸、组团行骗?!
“哈哈?”薛燕顿时乐了:“哈哈哈哈!又是你这个老骗子!春神大仙?蠢人发癫!还认得姑奶奶吗?”
九天玄女见薛燕要和化名“施万霖”的余万春对话,旋即解除了余万春的噤声之术。
余万春发现自己能说话了,慌忙狡辩道:“女、女侠,你认错了人了吧?我们之前从没见过面!”
九天玄女翻阅玄机天书,向众人念道:“余万春,原为茅山上清派华阳真人座下四弟子,曾携上清派镇派之宝定风珠在北漠镇行骗,被佛姥等人揭破后,定风珠也被韩夜夺走并归还给了上清派。”
“华阳真人虽仍有心将余万春收回本派严加管教,但余万春自知无颜面对华阳真人,遂没有回到茅山派,一直流浪在外。”
“近日来到上虞,偶遇数十年前的老道友东方惟我,二人相见甚欢,于是,二人商议创立了东方教,东方惟我任教主,而余万春则化名‘施万霖’,成为东方教副教主,并跟随东方惟我在明州欺骗官府百姓,以谋私利。”
九天玄女宣读完余万春这两年来的事迹,合上玄机天书,正声对余万春道:“余万春,我所言如有不实,你可申辩。”
余万春垂下头来,对此供认不讳。
慈溪县令罗江听到这里,彻底明白了自己的糊涂愚蠢!竟然听信了骗子们的谎言,慌忙冲司徒云梦磕头求她原谅。
司徒云梦摆了摆手,温声对哈喇知府和罗知县抬手道:“不知者无罪,都起来吧。”
说罢,司徒云梦又对帝师道:“类吉,我们此行主要是追查暗天教的线索,如东方教众与他们有纠葛,那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其余人等尚还构不成罪行。”
司徒云梦深明大义,哈剌知府和罗知县大呼圣明!
东方惟我眼见余万春都招了,而司徒云梦等人的主要目标又不是自己,连忙举手,表示想要主动招供协助众人调查。
九天玄女也解除了东方惟我的禁言术。
韩夜冷冷看着东方惟我,说道:“刚才我给了你机会,让你配合我调查,是你自己说不配合,我才出此下策……现在愿意配合了?”
“愿意愿意!”东方惟我畏畏缩缩,与之前的装腔作势形成鲜明对比,连连讨饶道:“壮士!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你让小的说什么小的都说啊!求求你们饶我一命吧!”
韩夜沉声道:“说吧,你为何要创建东方教,和暗天教又有什么关系?”
东方惟我只好老实交代:
他本是泰山玉皇顶掌门金阙子的师弟,但因品行不端、修道不专,炼岔了真气,导致阴阳失调,所以胡子脱落、面容白净,声线也变得不男不女。
正因如此,他明明已有三百多岁的高龄,外表看起来却像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一日,守护泰山的泰山神不知何故突然发怒,将泰山上的整个玉皇顶都摔了下来,当场就摔死了金阙子和绝大多数玉皇顶弟子,只留下了这个东方惟我。
……
九天玄女听到这里补充道:“那日恰好是天帝伏羲命泰山神灭掉圣典教的日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
无论如何,玉皇顶的确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东方惟我往后的日子也不那么好过。
就因为功夫学得不到家,东方惟我的实力和龙虎山的刘卫城有得一拼,都是看到武林人士只能掉头的外强中干之流,更遑论对付仙派高手、山精水怪。
所以,既已无玉皇顶作靠山,东方惟我不得不过上那居无定所、四处流浪的日子。
好在玉皇顶被毁时,东方惟我带出了一把蝙蝠桧扇,催动玉皇真气能变出成群蝙蝠滋扰他人,杀伤力虽弱,倒也能吓唬吓唬无知之人,东方惟我便是凭此法宝扮作世外高人行骗。
到后头,东方惟我索性换上东海出云国的服饰,摇身一变成为海外仙人,蒙骗无知百姓,这样别人也不容易查到他的底细。
直至半年前,东方惟我来到了明州庆元府城,无意中发现这里有个叫做暗天教的组织,教中高手如云、行动神秘,百姓避之不及、谈虎色变。
东方惟我本无任何组织归附,遂有了加入暗天教之意,他对着暗天教徒信口开河、鬼话连篇,暗天教徒竟然信了他的话,层层上报,最终被推荐给了暗天教的龙王——娑伽罗!
娑伽罗起初也真以为东方惟我是海外仙人,恭敬有加地问他:“这位道兄,你加入暗天教的目的是什么?”
东方惟我摇着蝙蝠桧扇道:“和你们一样啊,散播恐慌,敛取钱财!邪教不都是干这个的?”
娑伽罗闻言勃然大怒,差点就要动手收拾东方惟我:“你竟敢污蔑我暗天教是邪教?!”
东方惟我没想到娑伽罗竟然不爱听实话,只能改口道:“啊圣教!圣教!”
娑伽罗似乎正在用人之际,见东方惟我服软,便强压火爆脾气对东方惟我道:“道兄对我教看来有些误会!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许多人受到了神魔的欺负,这世道太不公平!我暗天教便要消灭这些神魔,还六界一个太平!六界将暗,惟天永生!!”
说着,娑伽罗甚至直指苍穹,摆出一副志向远大的神情。
娑伽罗认为,东方惟我是海外仙人,那也非本土势力,听了这番话应该会有所触动,最终加入本教、为本教效力。
但他未料及东方惟我却是个胆小如鼠之辈……
……
……
慈溪县衙里的众人只见东方惟我两手一摊,说道:“那个披着黑袍、长着龙角的怪物简直有毛病啊!我混暗天教只是想骗吃骗喝,他们竟敢去消灭凡人惹都不敢惹的神明和魔王?!”
“我可不想跟着他们一起找死!”东方惟我说着,像演戏似绘声绘色道:“所以我当时就对那疯子说咯,‘您的志向真是远大啊!我好生佩服!!’”说着这话,东方惟我还对一旁的空气竖起了大拇指,以还原当时的情景。
“然后我就找了个借口,谎称回东海出云国还有点事要处理,过几天再回明州正式入教……那疯子本想留我,他的随从却跑过来说教主有事找他商议,我见时机正好,赶紧溜了!”
韩夜听到这里,眉头略皱,看向一旁的薛燕,薛燕则耸了耸肩。
看来,东方惟我确实与暗天教没什么关系。
韩夜又问:“那你为何创立东方教给暗天教打掩护?”
“打掩护?”东方惟我一脸茫然:“壮士!我可没兴趣给这种正儿八经的邪教打掩护!”
东方惟我说道:“我逃离明州后,又无处可去,在附近流浪了数月,靠诓骗几个乡镇愚民填饱肚子。等我来到上虞县时,正巧遇到了从西北边逃难过来的余道友,我俩久别重逢、相谈甚洽。”
“余道友和我说,他本来在长兴县开了个上清观,靠赐予乡民符水赚钱,日子过得还马马虎虎。谁知,那里最近突然冒出一批极其可怕的蛇妖,为首的好像叫什么摩呼罗迦!他们不但是杀死了太湖附近的陆地神仙,还到处鱼肉百姓,余道友说他连腾蛇护法手下的几只飞蛇怪都打不过,只能抛下道观往这边逃难来了!”
“听余道友说,那批蛇妖好像相当痛恨仙人道士,男的抓住剥皮泡酒,女的擒住奸淫产卵!叫我别再往那边去了!”
余万春闻言骇然点头,心有余悸地印证道:“是啊是啊!太可怕了!要不是我机灵,只怕已经被他们生吞活剥啦!”“……不过说来也是奇怪,那帮飞蛇怪追到绍兴府附近就没有再追我了,现在想来,应该是这块地盘属于暗天教另外的势力范围,他们不敢招惹!”
韩夜、九天玄女等人均觉合情合理,因为摩呼罗迦的蛇神坛主要影响了太湖沿湖各县,包括长兴县,而娑伽罗的龙神坛却在靠近东海的明州,蛇妖们就算再猖狂也不敢闯入娑伽罗的势力范围闹事。
同为八部天龙,摩呼罗迦似乎比较忌惮娑伽罗,也不知是因为娑伽罗比摩呼罗迦更强,还是因为娑伽罗是暗天教主的嫡系部下。
东方惟我接着道:“我一听余道友这么说,自然是打死也不敢往北边去了,可又不愿往南边跑太远,我俩一番商量,最终还是决定回明州再探探风。”
“我们运气不错,不知何故,这次跟余道友一起回去后,明州各地的暗天教徒就都消失了,原先龙神坛所在的地方更是人去坛空!听当地百姓说这些人像是收到了什么命令,一夜之间就人间蒸发了。”
余万春那边说道:“是啊,既然暗天教撤离此地,而此地百姓又有一部分信奉邪教的基础,我就提议,何不另起一个教派,捞点钱财再走呢?反正这地方那帮蛇妖也不敢追过来。”
于是,东方惟我在余万春的提议下,结合二人的法术与见识,在明州凭空建立了东方教,并骗得不少人加入。
之所以叫东方教,而没有冒名暗天教,主要是担心娑伽罗万一又回来,东方惟我和余万春还可以解释成是“另建一教维持秩序,以待英雄归来尽数归还”,不至于被暗天教降罪追杀。
不过有时候,人一旦气运来了,干什么事都很顺!
短短十数日,东方教众就发展了数百名之多,东方惟我甚至带着余万春跑到庆元府城去显摆道法,却被身为达鲁花赤的哈剌带识破,驱除出了庆元府城。
东方惟我带着余万春等余下教众逃窜到了慈溪县,慈溪县令罗江可就没有哈剌带那么聪明了,正巧慈溪闹旱灾,而东方惟我又说自己随时可以降雨,罗知县便将其奉为上仙,并派出衙役连夜赶往庆元府城向哈剌带报告这个“好消息”!
哈剌带这才赶来慈溪面见这位“海外仙人”。
……
……
……
东方惟我和余万春事先自然是没有对过口供的,情报也对得上大家掌握的线索,故而,韩夜未再怀疑这二人的话。
只是如此一来,韩夜已经可以确信:暗天教的娑伽罗早已来到此地!并在精心谋划着他的险恶计划。
韩夜又问众人:“你们还有没有见过其他厉害人物?”
九天玄女随之解除了所有人的禁言。
余万春连忙回应道:“有!有有有!前几天晚上,我在海边看到两个天神正从天上潜入海底!”
“其中一个背负猛火、手持宝剑,把整个海面都映得红彤彤的!”
“另外一个头戴天王冠、手握珍珠伞,他经过的地方瞬间寂静下来,强大的灵气还压得我瑟瑟发抖,我只能趴在好远好远的地方偷窥,等他们潜入海底之后,才敢露头!”
“后来看他们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我和东方道友就没多管他们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神界派来收拾暗天教的。”
听余万春如此一说,韩夜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面色严峻。
“好家伙!真的都来啦!”薛燕笑道:“看来本军师这慧眼还真灵啊!”
重楼则摩拳擦掌地道:“来得正好!本座可以好好和他们过过手了!”
韩夜还打算再多问一些暗天教高手的信息,为即将到来的恶战做一些提前准备,但东方教众、慈溪县官民这边却再也提供不出更多线索了。
净真拂了拂衣袖,对东方惟我和余万春道:“你们两个败类,以后不要以仙派弟子的名义招摇撞骗了。”
“是是是!”东方惟我和余万春赶紧磕头。
哈喇知府和罗知县则顺理成章将这二人及其余东方教众予以拘捕。
司徒云梦眼见此间事了,温声告诫帝师八思巴道:“类吉啊,你方才对哈剌带太凶了,莫要犯了嗔戒。”
话虽这么说,韩夜和薛燕却察觉司徒云梦玉颜略展,其实对八思巴的护主行为还是满意的。
八思巴双手合十回曰:“无量寿佛。尊主,弟子已极少生气,别人就算了,实在是无法忍受哈剌带身为达鲁花赤竟有眼无珠,何其愚钝?这才犯了嗔戒。”
司徒云梦又道:“上次在布达拉宫,我就和你说过,若要真正统领天下佛教徒,便要尊重汉人文化。”
“庆元府、慈溪县这些百姓,大多数都是汉人。他们在自己的家乡说的都是汉语,识的都是汉字。”
“你虽自创八思巴文,那也是为了让大家众生平等,能通用一种文字。”
帝师八思巴闻言,连连点头称是。
司徒云梦接着便道:“本仙现在问你,老百姓听不懂蒙文,是老百姓的错吗?”
八思巴答曰:“不是。”
司徒云梦又问:“老百姓能学会八思巴文固然是好,学不会了,你要去怪他们吗?”
八思巴回道:“断断不会。”
司徒云梦把素手摊向大堂外的一众衙役官兵,道:“凡人百姓想叫庆元路为庆元府,就可以叫庆元府;想叫达鲁花赤为知府,就可以叫知府!”
“顺其自然,方得自在。”
“治理一个地方,就得尊重一个地方的民俗,否则如何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八思巴心悦诚服地道:“尊主教训的是!回去弟子便告知陛下,按照您的意愿来办。”
司徒云梦纠正道:“非是本仙的意愿,是众生的意愿。”
八思巴赶紧改口道:“是!按照庆元路……呃,庆元府老百姓的意愿来办。”
司徒云梦拍了拍八思巴的肩膀,柔声道:“类吉,放松点,也别太拘谨。官方还是可以叫庆元路、达鲁花赤,我们也当尊重蒙人同胞的意愿。但忽必烈不必强求文化一统、称谓一统,否则过犹不及。”
八思巴双手合十道:“是!尊主所言句句在理!弟子谨记!”
于是,司徒云梦用六界放逐之术将帝师八思巴送回了大都。
而八思巴又将司徒云梦的思想传递给了忽必烈。
忽必烈深思熟虑后,全盘接受了这些观点,不再强行推动行政称谓这些小事,而是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多元民族平等共处的事务上,促进了文化交流与融合,一直持续到后来八思巴成佛离世,他才逐渐变得病痛缠身、年老昏聩,直至大元帝国走向衰落……
而韩夜等人这边,在完成对东方教的调查一事后,司徒云梦不吝于夸赞丈夫韩夜机智,能请到关键人物办事,无形中把效率提高了数十倍。
薛燕也难得地没和韩夜唱反调,笑道:“想当年揭穿那个蠢人发癫还得费我们一番老劲,呆瓜真的长进啦。”
韩夜淡然笑道:“倒不是我长进了,是夫人地位高了,权力大了,办起事来自然便利许多。”
司徒云梦对众人道:“好了,接下来大家就到水晶宫来与我们会合吧!我在水晶宫的分身还有些事待办,心思得放到那边去了。”
韩夜点头应允,身边的司徒云梦也开始走神了。
也不知司徒云梦此刻在水晶宫的另一分身究竟有什么事着急要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