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喘息之际,另两枚银梭便已击来,夹劲生风,不容小觑。梅剑之此时胸间已无威胁,身形暴退,借势后仰,堪堪避开两枚银梭,重又将那玉笛背负腰后。
何子清见三人斗得正酣,悄然退至一旁,暗自运功调息,手中长剑紧握,只待体内毒素随真气排出,便要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取那莫水笙。
忽见梅剑以白玉长笛横亘胸前,挡住了银梭凌厉的攻势,那玉笛晶莹剔透,熠熠生辉,何子清顿觉眼熟,细思回想,心中蓦然一动,这白玉长笛,不正是阿离的随身之物么?每与她相见,她总是或握于手中,或系于腰间,从不离身。而今这等重要之物,竟在梅兄弟手中,两人之间,显然有着非同一般的交情。
心中忖道:“梅兄弟本武功低微,便是与辉儿相比,还差上一大截,岂料数月之间,他竟有如神助,武艺大进,连齐哥亦非其敌。若非受了高人指点,便是天生奇才,也难有此等脱胎换骨之变。是了.....那沙翁被关在慕容山庄地牢之内,那地牢位置,除却阿离之外,世间再无第三人知晓。她与梅兄弟既然交情匪浅,定已将沙翁之事和盘托出。好啊.....既然如此,我何不静观其变,或可诱得这小子吐露一二,如此一来,寻得沙翁,岂非易如反掌?”念及此处,她原本紧握剑柄的手,悄然松开,剑锋微颤,却又缓缓归鞘。
梅剑之左支右绌,浑然未觉,好心救下的女子,心中已是波澜四起,暗藏机锋,竟坐视二虎相争,静观其变。
莫水笙连施四枚银梭不中,柳眉一抬,侧头浅笑,髻上银饰叮叮作响,娇声赞道:“公子武功不错,竟能毫发无损地避开小女子的'催骨梭'。”
那杨湣齐适才败给梅剑之,又暗恼莫水笙被他皮相吸引,心中不忿,凑上前向莫水笙道:“妹子莫与此人多做周旋,小心有诈,尽快料理了便是。”
莫水笙一双媚眼滴溜溜朝他看了两看,又朝梅剑之上下打量片刻,才道:“小女子再施四枚'催骨银梭',公子若能避过一梭,我便放了何子清,若能避过两梭,便也饶了齐哥回去,倘若公子避开所有,这在场的众人,小女子一概不染不动,不知公子可敢一试?”
此言一出,梅剑之、杨湣齐、何子清和石块之后的崆峒二老皆是一奇。崆峒二老面面相觑,暗道不过是几枚暗器,要想闪避开来,岂非容易得紧,这妖女又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以此做赌,除非极有胜算,否则必不可出此一招。思忖半晌,忽地心头一震,那妖女既是五毒教教主,银梭必定施以剧毒,挥发之间,倘若毒粉从空飘出,吸入体内,可不是立即中毒么?不由替梅剑之担心。
关通海暗暗提气,手肘抬起握紧断剑,只待那银梭发出毒质,便立即冲出,施救梅剑之。
梅剑之亦想到此节,知她暗器喂毒,若稍有不慎,一梭击中,必然遭遇凶险之境,心中踌躇不决,又想杨湣齐与何子清二人,本与自己毫无干系,只是一时激愤,才出手相助,若以性命去就这貌合神离的夫妻二人,日后却也不见得会感激三分。当要吐口不愿比试,又觉不妥,若拒那妖女比试,她也断不会放过在座几人包括自己,何况崆峒二老仍藏在石后,此事与两位前辈无关,万不可牵扯进来。
“好,我尽力一试,但盼莫教主说话算话,我若全部躲过,你便如数放了他们。”梅剑之正色道。
“有胆色!”莫水笙娇喝一声,只听“叮当”两声响,两枚催骨梭已由袖间发出。那梭上碧绿泛光,荡着青烟,呼啸疾奔,直逼梅剑之两腹。
梅剑之定睛注目,但见其上青光幽幽,隐有寒毒之气缭绕,心中暗自凛然。他知此银梭必是喂了剧毒之物,至于毒性深浅,却是难以辨识,但即便是微末之毒,亦足以令人生死立判,是以丝毫不敢怠慢。
当下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运转内力,沿任督二脉游走全身,继而汇聚于足三阴、足三阳诸经之中。猛地一跃而起,直上八尺高空,那两枚银梭若循原迹,轻松便可躲过。
却不料二枚催骨梭刚至梅剑之足下空处,突闻“砰砰砰砰”数声脆响,原本两枚银梭,竟当头裂断。细观之下,只见那银梭之尾,暗藏玄机,一道极细的机关猛然爆开,仿佛花开并蒂,一分为二,再二为四,四化为八,化作八柄锋利无匹的极薄铁片。这些铁片,借着原先的力道,各自为政,向四面八方疾飞而去,犹如秋风扫落叶,令人目不暇接。
几人从未见过世间竟有此等暗器,惊诧不已。那崆峒二老闯荡江湖数年之久,见识过无数奇门兵刃,即便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唐门阎王飞镖,亦未有此震撼之举,这时见得此景,不由一阵惊撼。
那四散荡开的极薄铁片凛光锋芒,盘旋而上,直取梅剑之双足。梅剑之饶是机敏过人,也未料到催骨梭之陡变莫测,心中暗暗惊呼,忙提气又拔空几尺,距地面已有一丈多。
却见莫水笙笑靥如花,眼眸流转间,手腕轻轻一抖,两指间夹着的细小弹丸犹如灵蛇出洞,“嗖”的一声,疾射那团铁片。原本遥遥坠落的数枚铁片,受弹丸一击,登时又纵上高空,一道一道,劈向梅剑之周身。
梅剑之猛然一惊,见那锋利铁片如箭雨般袭来,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虽鼓足真气,一跃当空,纵然跃空再高,但终究不是那逍遥自在的仙人,徘徊不下,此刻身形如坠磐石,不由自主地急速下落。那数片铁片却轻盈盈拔地而起,顷刻之间,便要相交。
这一变故,实非梅剑之所料,但见一片暗器已难闪避,更何况周身八面皆是,心中不禁骇然,只觉今日命悬一线,便要休矣。情急之下,猛地记起武当派《太极神功》卷三所载之秘要:“教化有形,宣传于外。造化无形,修炼于内,以有形炼无形谓之修真。真在何处?就在人身,处处有精,处处有气,处处有神,以精化气,以气化神。神还虚再生精。”不由心头大悟:“是了!'处处有气,处处有神,以精化气,以气化神',我虽无长物在手,无利器可倚,却可凭内力为盾,以内力为矛,破此铁片暗器于无形!”念及此处,梅剑之意动神随,周身真气涌动,猛然间,双掌一吐,两道白雾如龙腾跃,破空而出,势不可挡,将那八枚极薄铁片尽数反弹,砰砰嗙嗙之声不绝于耳,暗器纷纷落地,化作一地碎屑。
“太极神功....”关通海小声说道,本已拔剑夺出,但见梅剑之以内力之势,击飞凌厉暗器,不由暗暗称奇,“这小子果然是武当派弟子?”他向身旁虚子显低低问道。
虚子显却道:“不尽然,他所展露的内功,虽有武当之风,却似乎又融入了他家之长,非纯正武当所能囿限,何况这小子对武当外家功夫一窍不通,若真是武当弟子,面对方才那敌手,只需施展太极剑法,一剑之下,自可破敌,又何须如此周折?”
莫水笙略微一惊,瞬即恢复神色,笑道:“公子果然厉害,也罢,小女子言出必行,这便放了齐哥和何子清二人。”说毕,手一挥,掷向何子清一枚黑色药丸,微笑道:“这便是'七日断肠散'的解药了,至于你敢不敢服下,那小女子可就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