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慕容离急中生智,借力打力,一记掌鱼贯飞出,正正对上沙竟海掌心。
这“借力打力”,本是武当派所创所长,沙竟海年轻时与一众武当好手拆招比武,窥得其法,大受启发,遂将此法融入自己武学,兜兜转转,又教给了慕容离。慕容离悟性倒也极高,堪堪点拨,便掌其要领,又碍于此功法到底出自玄门正宗武当派独门绝技,虽领会,却不欲作用。
这时紧要关头,若不想法反击,竟要被他带倒石床,当下心念电转,记起此招,一掌劈出,呼啸生风。
二人掌心交叠,内力相拼。那沙竟海体内真气雄浑,滚滚不可测,慕容离初时尚能制衡,过得半盏茶功夫,只觉身上冷热交替,如千万蚁穴噬咬,痛感难言,随即周身骨骼咯咯作响,竟再不能抵住,腿上一软,便要仰倒。
沙竟海瞧她身形不稳,急收劲力,反手将她纤臂抓住,一掌按上。慕容离还道他再要比试,强忍不适,内力再倾。但觉一股腾腾热气游入掌心,顺着臂上经脉汇入五脏,身体立时轻盈充沛,方才不适顿消。
慕容离又惊又诧,起初他连连飞招,来势凶猛,大有相搏之意,这时突然罢手,内力相送,浑不知此意欲何为。
半刻之后,沙竟海将她推出,重新打坐于石床,一阵吐纳气息,缓缓才道:“你力道不纯,心有杂念,可有烦心之事?”
慕容离委实一顿,这些时日,被一干闯入者肆扰,又被那梅剑之乱了心神,可这种种,岂能如实脱口相诉?眸上一抬,只看沙竟海目光如炬,眼幽深邃如渊,仿佛能看穿心事一般,竟不敢对视,游移他处,淡淡回了句:“并无心事。”
沙竟海冷哼一声,掌上一拍,铁链铮铮几响,人已欺近慕容离身前,速度之快,一如鬼魅。“你可是有了喜欢之人?”他年长慕容离十八岁余,惯洞悉人心,但看她眼神游移,神情忸怩不定,状似娇羞,立时猜中女儿家心思。
慕容离避开他目光,反唇道:“我有没有喜欢之人,与你何干....”一个“干”字尚未落完,腕上一紧,已被他狠狠握住。
慕容离吃疼,轻轻“啊”了一声。三翻四次,被他暗袭,心中恼火,左边长袖一荡,两指并拢,使出拈花拂柳手的“拂袖摇风”,疾朝他胸上“华盖穴”点去。哪想她快、沙竟海更快,指力未及一半,便猜出此招攻向哪处,左掌轻飘飘一隔,也一记“拂袖摇风”,轻翻食、中两指,如剪刀一般,即刻夹住慕容离两指。
慕容离秀眉紧蹙,被他猜破招式,更是不悦,抽手作罢。
“'姑苏慕容'武学,每招每式,沙某早已烂熟。阿离,我早便教你,出招需遵循'出其不意'四字,若招式挥出三巡,便叫敌人堪破,就当及时变招。适才一指,你若不默守陈规,中途换了其他招数,我又岂会轻易破得?”沙竟海严肃道。
话毕,松开慕容离右臂手腕,又道:“我几次试你武功,非但毫无长进,心思反而不澄,频出纰漏,到底是哪个臭小子扰你心神?倘叫沙某知晓此人是谁,必一掌拍碎他天灵盖,大卸八块,扔去喂狗!”说罢负手后背,铁链铮响。
慕容离受他一顿斥责,初时恼怒,也负气不语,片刻沉默,又觉那沙竟海教训不无道理。因己被儿女情长撩拨心神,屡屡出招,少露迟钝,那沙竟海存心留了手,不与她真打作斗,若是碰上武林高手,遭遇险情,但凭自己这副状态,早被击败。越想越觉懊恼,脸上火辣辣臊红。
这般气消了大半,慕容离恢复神色,看他蓬头散发,一脸关切端详自己,不由心软,轻声道:“你发髻散了,我帮你梳好吧。”
往日慕容德选尚在时,慕容离时常给他送饭、束髻,那沙竟海一日日竟也惯了,再不束发,若她不来,发便散着。
他正坐石床一角,但看青丝间夹杂银白缕缕,慕容离拔却几根,却道鬓间更密,除之不尽,蓦地暗叹:“就算是武功天下第一又怎样,终究会有老去那天.....过往浮华,回头再看,他又会不会觉得可笑.....”
但听沙竟海道:“你久不来此,这次又有什么事要问?”
“当真什么都瞒你不住。”慕容离道,遂讲起名剑山庄五把上古宝剑之事。
那沙竟海听了几句,忽然哈哈大笑,笑罢才道:“上古名剑,岂是他名剑山庄上下几十人之力就能轻易寻到!”顿了顿接着道:“我听闻那名剑山庄收藏宝剑,便打算不请自去,瞧上一瞧,若那宝剑是真,也算开了眼界!”
“看便看了,你又为何将它们盗走?”慕容离问。
“承影、鱼肠、干将、莫邪,那四把宝剑,根本就是假的!”沙竟海道。
慕容离一惊,盘髻的手蓦地停住,震撼难表。
沙竟海道:“名剑山庄,一群饭桶,徒有力气,却没脑子,竟将一堆废铜烂铁视作宝贝,藏于地底。且不说宝剑传说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距今也有千年,朝代更替,早已不知所踪。我去取那五把藏剑观摩,一时兴起,在他密室耍了套剑法,不想失手误碰石墙墙壁。当时我心中一慌,担心宝剑破损,急忙检查,哪知那碰到的一块蹭掉一片绿膜,露出铁片,于是将另外四把宝剑如数探查,除了那把湛卢剑,竟全是假的!”
慕容离闻言一怔,心道:“是了,那上古宝剑年代久远,多以青铜打造,铜不易锈蚀,而铁易生锈,剑生绿锈,必是后人以铁人为仿制,敢拿来鱼目混珠,上奉太祖皇帝,胆子倒是不小。那上官崇之生逢元末乱世,披荆斩棘,想必也识不得几个大字,被人糊弄了,也尤未可能。”
“既是假的,你干么要盗走?”慕容离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