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究竟是梦,还是.....梅剑之不敢细想,抬起双手,手心触摸过的身体,尚有余温。
“义父的临别授武,爹爹的宽慰之言,无一不是劝解我放下过往种种.....剑之会努力振作,学好武功,不负爹娘养育、教诲之恩。”想到此处,梅剑之释然几分,扶着案几边缘回到榻上,还未坐定,忽地白影闪动,若隐若现,矗在窗边。
“谁?”梅剑之微微一惊,举掌横在前胸,护住要害。
却见那白影越来越清晰,渐渐浮现出一个年轻男子,星眸剑目,五官深峻,青丝垂下,极是俊朗。月光穿透窗子,照耀在他半截身子之上,一半萤光熠熠,一半暗不见底。
“你是谁?”梅剑之沉住气问道。
那白影并不作声,依旧立在原地。梅剑之好奇心起,鼓足勇气蹒跚朝他迎去。
梅剑之仔细打量他,极是面生,不禁诧异,于是又问:“你是人是鬼,为何不说话?”
“我就是你。”那白影突然开口道。
梅剑之一凛,看这人神态长相,与自己全然不同,怎地会是我?莫不是什么人特意来故弄玄虚吧!想罢一掌挥去,击他右肩。这一招出掌虽快,但梅剑之尚不能随意挥洒内力,空有招式,却无力道,只便吓他一下。那白影身形一晃,突然从眼前消失,又立在榻边,光照晦暗,瞧不清面容。
梅剑之倒抽一口凉气,这一夜,除了爹爹和义父,怕是真的见到鬼了。当即去摸案上烛台,打算燃起灯烛,好好看个清楚眼前之人。
那白影一动,按住他手臂,冷冷地道:“小子,这江湖上不知有多人想学到我一招半式,难道你不想么?”
梅剑之手臂一阵酸麻,动弹不得,他抬头看这年轻男子,不解道:“我干么要跟你学一招半式,我又不认得你,你长相与我也无一分相似,为何说你就是我,故弄玄虚,莫名其妙!”
那白影哈哈一笑,松开他手臂,向后退了几分,“你我有缘,日后必会相见。”那白影扬眉说罢,转身朝窗边走去,登时不见了身影。
万籁寂静,梅剑之猛然坐起,手及之处,绵软一片,低头一看,原来自己仍在榻上。
“原来是梦。”梅剑之叹道。看屋内一如往常,月光洒进,昏暗柔和,回忆适才场景,极是清晰,仿佛真实经历一般。那白衣男子究竟是谁,梅剑之仍是不解,思前想后,也记不清何时何地见过,面目却是格外真切。
此番一梦,梅剑之再也睡不着,索性穿衣坐起,静看屋外枝叶摇摆,忽闻窗外院中两名婢女经过,一人道:“就要下雨了,快点巡视,赶在落雨之前回屋。”那声音极轻,梅剑之却听得清清楚楚,似在耳边。
“莫非日日练这内功,竟能使人越发的耳聪目明。”梅剑之琢磨片刻,又忆及梦中鹤老翁所授千手如来掌,长夜漫漫,闲来无事,不妨试上一试。当即提气坐稳,按着梦中招式一步步启呈,一会子右掌上翻,一会子又左掌叩地,越练越觉杂乱。
梅剑之颇是气馁,“这套掌法义父使过多次,每次败在阿离之下,我还道这功夫粗浅,花拳作秀,没想到能是这般千变万化,倘将它学会,已是不易。”干叹两声罢,收起心绪,再次抬臂去练。
梅剑之虽只睡梦中看过一遍,记性倒是不错,那千手如来掌的一招一式,在他脑海过了几遍,这般照着比葫芦画瓢几次,渐渐熟悉起来。“啊,我知道了!这掌法看似复杂,其实万变不离其宗,只需将那十二招练得滚瓜烂熟,再用极快地速度使将出来,可不就是千变万化,蹑影追风,旁人看起来只见眼花缭乱,如万千手臂挥舞。”
想罢心情大好,一掌随意挥出,但听“啪”的一声轻响,不远处桌上摆着的烛台被内力一带,倒在桌面。梅剑之惊讶不已,未料无心一掌,已有翻倒之力,抬手相看,恍若优思,“武当内功心法果然不凡。”
转念又想道:“义父自幼习武,已是武当派中为数不多的好手之一,偏生遇得那怪才沙竟海,受了刺激,心智大损。沙竟海,此人到底何方神圣?凭一己之力,便能搅动整个江湖武林.....”
一晃数日,梅剑之除了用饭,无事便打坐练功,依着内功心法调息养脉,腿伤渐好,这时杵着木棍也能下地行走。
江南入夏多梅雨,连番阴雨,甚是潮湿。梅剑之在屋中甚久,想要出去透透气,但瞧雨势不停,只感憋闷。
易水寒自打那日梅剑之吐露心声,再不日日前来,只隔三差五,送上点心,随口聊天解闷。倒是慕容离,自义父去世一别,许久未见。梅剑之日日牵挂,盼她能来探望一二,却一连数日,杳无音信,心中唯有苦闷。
“罢了,你不来瞧我,那我去找你便是。”梅剑之打定主意,杵着木棍,推门朝院中行去。刚到荷塘边上,乍见赵雯秀梳着小辫儿,轻纱短衫,一手提着竹篮,一手举着纸伞,迎了过来。
“梅公子,下这么大雨,要往哪里去?”赵雯秀娇声问道。
梅剑之得见赵雯秀,大是欢悦,忙道:“雯秀姑娘,可是阿离让你前来的?”
赵雯秀撇撇小嘴,没好气道:“公子进屋说吧,雯秀可没有多余的手来扶你。”
二人一前一后,回到屋内,赵雯秀折起纸伞,放在门外,将竹篮一一打开,前两层瓶瓶罐罐,尽是丹药,最后一层用油布包着,拆开来竟是件白色崭新衣衫。
赵雯秀拿出衫子,轻轻放在梅剑之榻边,说道:“公子身上这件衣裳,是山庄家丁用服,还是换下来的好,免得旁人将你认作家丁。”顿了顿又道:“这些丹药,是我庄中藏药,虽不十分名贵,补气养心还是灵的。”
一一交代完毕,赵雯秀又命梅剑之坐下,伸手捏上他手臂脉搏,过得半刻,将他手臂放下,起身便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