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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渡公子才是跟我说笑呢”,余鸢藏在桌下的手不禁攥在一起,小声道:“明明你才是瘦的那个。”

“原来姑娘是因为这个”,晏听浅浅的笑了起来,解释道:“我自幼便是这样的体质,记得小时候与我……哥在一起时,他总会分给我很多荤菜,但都无济于事。一来我吃不了这么多,二来吃了也不长肉,所以这些肉还是不要浪费在我身上为好。”

余鸢以为他说的是晏海,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因为她记得晏听原先一直是跟着晏涛的,但晏涛那时明显只是把他当做是随从来看,所以他说的这个哥到底是谁余鸢猜不到了。

晏听见她神色古怪,也不知她再想什么,估摸着天色快黑完了,再拖下去晏海怕是又要嘟嘟囔囔说饿,于是他便提醒道:“这膳食快凉了,要不我们还是快些吃吧。”

“哦,好”,余鸢回过神来,立马正了正神色拾起筷子开始用膳。

两人沉默着把饭吃完了,余鸢本来想着给晏听留个好印象,所以并没有打算吃太多肉,可膳堂今日不知往里面放了什么。也可能是自己真的饿坏了,这看上去只是平平无奇的红烧肉,可吃进嘴里就跟中毒上瘾了一样,好吃到根本停不下来。

于是她就在饥肠辘辘,不知不觉间吃掉了一大碗红烧肉,当饥饿感终于得到了缓解时,她才被自己的食量惊到了,她愣愣的看着空了的碗,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姑娘吃饱了吗?”晏听也发觉她特别爱吃这道红烧肉,于是便对她说:“若是姑娘不嫌弃的话,我这里还有……这边的我没有碰过。”

晏听还贴心的为他指了指自己没碰过的肉,余鸢这才发现晏听几乎没吃过肉,这强烈的对比使得她顿时有些羞愧难当,立马连连摆手,脸颊也不自觉的红了起来,解释道:“不,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

要么说人家瘦呢,都是饿了一天的人,自己碰了荤腥就猛猛狂吃,可他居然能面对这么好吃的红烧肉,选择只吃一点点。

“小姐,余小姐”,这时,有一位女修来到了余鸢身边,见她对面坐着晏听,于是她便对两人行了个礼,说道:“见过晏公子,小姐,宗主有事唤您过去。”

“哦,好”,余鸢立马起身,然后对她说:“我这就过去。”

“姑娘有事的话先去忙吧”,晏听对她笑了笑说道:“在下吃完也该去桃都守城门了。”

“好”,余鸢木讷的颔了颔首,然后提醒道:“那无渡公子千万要当心,若是有什么状况记得及时传信与我,千万不要逞强。”

“姑娘才是”,与生俱来的乖巧顺从使得晏听无论在何时何地,无论面对的是谁,他都会以礼相待,他嘱咐道:“一定要保重身体,尽量早些休息。”

余鸢稍稍对他行了一礼,随后便跟着女修离去。目送着余鸢远走,晏听立马就起身把饭盒取了回来,然后把肉全都装进了饭盒里。也不是说偏心,只是晏海的食量确实有些惊人,所以他就给他多分了一些。

把碗筷都还回去后晏听就立马动身前去桃都,浅夜微凉,此刻空青司大大小小的道路上才刚刚亮起灯笼。路过安置难民的地方,里面依旧哀嚎不断,空青司子弟忙碌的身影在人群中来回穿梭。

到了山下的入口时,晏听碰见了正好回来的余朔,两人相互行了一礼,余朔简单的与他说了城外的状况后就再此分别。

晏听瞧见他提了一袋子有些血腥气的东西,不知是什么,他也没好意思多问,趁着天还有点微蓝,于是便立马捻了个咒诀御剑而行。

就在快要抵达桃都之时,老远就看到城门口燃起熊熊烈火,散发出耀目的火光,邪祟被焚烧时那些令人不适的气味在空中肆意蔓延,晏听不动声色的加快了速度。

靠近后便看到晏海坐在火堆旁,手撑着下巴正百无聊赖的看着火焰将堆积成山的尸体渐渐吞没,而晏竹则在不远处一棵树的树枝上小憩。空青司的弟子已经全部跟着余朔回去用膳了,所以此刻只有他们两个在。

见空中有状况,晏海立马抬起了头,当看到来者时晏听时,他立马起身,随后眉眼弯弯笑了起来对着他张开了手臂。

为此晏听则是瞥了一眼,随后调转方向避开晏海落下。抱不到他的晏海才不罢休,他朝着晏听落地的方向,直接大步流星冲了过去。然后一把将人捞进了怀里,扑面而来一股沐浴后独有的气息,晏海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呢喃抱怨道:“居然背着我偷偷洗澡……你好香。”

“脏死了,别碰我”,晏听毫不留情的将他推开,随后把提来的饭盒递给他,说道:“先吃饭。”

“终于可以用膳了”,晏海早就饿疯了,他要是在晚来一点点,晏海估计就要去啃树皮了,但他第一反应是牵起晏听的手,关切道:“换药了吗?”

“云鬟姑娘帮我换了”,晏听等他看够后就将手收了回来,随后转身去给晏竹送饭。

当晏海看到他手背上精致的节时不禁蹙了蹙眉头,心里顿时感到一丝丝古怪。这种古怪非常的莫名其妙,具体是什么他说不上来总之就是非常古怪。

不过他没想太多,将椅子搬到简易的棚子里,然后就打开了食盒开始用膳,当他看到碗里的红烧肉时,双眸一亮,不禁感慨道:“天杀的空青司,终于让我看见荤腥了。”

晚上两人要在这过夜,如今天色也已黑完,所以晏听去一旁抱来了一堆柴火,然后捻了个咒诀升起火堆,做完这一切后他才坐到晏海身边,问道:“桃都内的事都解决了?”

“都处理完了”,晏海三两口就把饭吃完了,他将餐盒随意丢弃在一旁,揉着自己还未填满的小腹,不禁抱怨道:“空青司的人就是小家子气,这么点饭给牲口,牲口都嫌吃不饱。”

“你怎的不反思一下你自己”,晏听共计就吃了两块肉,他瞥了晏海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你吃的饭,是我两顿的量。”

“你是小鸟胃”,晏海又把他捞进怀里,嬉皮笑脸道:“正如你这般小鸟依人。”

“臭死了!”他身上带着一股傀儡焚烧后留下的气味,很不好闻,晏听忍无可忍的将他推开,说道:“如今这里也没别的事,你回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再过来吧。”

“不行”,晏海提起自己的衣襟闻了闻,发现确实有点臭,但他却说:“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

“晏竹可是十二屿二剑”,晏听不以为然,淡声道:“你对自用的武器就这么不自信?”

“你别跟我提这个,一提这个我就来气”,晏海一想到今日自己要是在迟来一点点,晏听可能就不止受这么点伤他就心有余悸,他暗戳戳的骂道:“也不知我爹当初到底看中他什么。”

“你怎么这么暴戾?”晏听捡起一根树杈,将它掰成两段后丢进火堆里,然后侧首问道:“你且告诉我,这世间还有能令你看顺眼的人吗?”

“有啊,我面前就有”,晏海立马就翻了脸,对他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笑嘻嘻道:“我看我爹,我弟,还有几位长老,几位好友,都挺顺眼。”

晏听:“………”

干柴烈火烧得噼啪作响,虽然已经入夜了,但正值夏日,尤其是被这堆火这么一烤,晏海立马就出了一身汗,身上的不适感也越来越重,他不禁扯松了衣襟,脸色也变得有些烦躁。

“回去洗洗吧”,晏听也知道他肯定不好受,于是说道:“就这么半个一个时辰的,不会有事。”

“倒也不必非要回去”,晏海突然想起些什么,然后对他说道:“我知道外面有个……疼疼疼!”

“晏无矢!你又跑出去了!?”晏听直接揪着他的耳朵提了起来,愤愤道:“我看你是不出点事就浑身不自在!”

“我错了我错了!”晏海立马双手合十连连求饶,解释道:“我不是一个人……疼!我跟余朔一起去的!”

“余少主?”闻言晏听蹙了蹙眉,立马追问道:“可是遇到了什么?”

“此事说来复杂”,晏海把耳朵要了回来,然后把脸凑到晏听面前,压低了声线,故作神秘的说道:“就是我与他说我在外遇见了一只……嗷嗷嗷!疼!”

“一天天的”,晏听气得眉心直跳,忍无可忍的斥道:“没个正经的,自己胡闹就算了,还拉上余少主一起,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难怪那时在派门偶遇,会看到他手里提着一袋带有血腥气的东西,估计就是晏海怂恿他去打的鹿。

从前觉得他有些苟不言笑,总是一副很严肃的样子,后来发觉他脾气不太好,但还算理智,可如今,说难听点,晏听就觉得他像条呆头呆脑的大狗。总爱对着自己摇尾巴,吐舌头,但脾气还是不好,动不动就爱对着别人龇牙咧嘴,无论对错。

“不行!我受不了了”,晏海的热的额头不断冒汗,他忍无可忍的站了起来,对晏听说道:“我要去洗洗,太热了。”

而他一旦出汗,身上的汗酸味混杂着傀儡焚烧后的味道就愈发浓烈,如今他就像是的行走的臭味来源。

“去吧”,晏听手撑膝盖托着下巴,随意捡起一根树杈,不断的撩拨着火堆里燃烧的灰烬,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在这看着。”

“你得跟我一起去”,晏海把他拉了起来,说道:“不然没人帮我放风。”

“你这是要去哪?”晏听忍不住问道:“还需要放风?”

“前方不远处有一小片池塘,我瞧着还挺干净”,晏海解释道:“来回一趟太远太麻烦,我性子急,一会不见你我就浑身不自在,跑这一趟怕是又会出汗,还是就近洗洗算了,外衣待会用火烤烤就干了。”

“那你自己去就是了”,晏听不悦的蹙起眉头,收回了手,然后又坐回椅子上,嘟囔道:“如今外面只有傀儡跟邪祟,难不成你还怕它们?”

“啧!”晏海又把他拉了起来,委屈巴巴的说道:“这不是怕被某些对我图谋不轨的姑娘给盯上,说不定人家正好看我一丝不挂,直接扑过来可怎么办?”

“你省省吧”,晏听斜瞥了他一眼,极其不耐烦的说道:“这荒郊野岭的哪来的姑娘?要是真有,那你就从了吧,反正吃亏的也是她。”

“无渡~”晏海快委屈死了,扁着嘴抱怨道:“你的心怎么这么狠?我可不想做对不起我家无渡的事,我洗澡有多快你是知道的,左右也用不了半个时辰,晏竹一人足矣。”

晏听快被他烦死了,无奈之下只好提起一根火把陪着他一起去了,好在晏海确实没骗他,池塘离城门并不远。穿过一小片茂密的树林,一到池塘边晏海三下两除二就脱了个一干二净,随后早就燥热难耐的他便直接下了水,回头还不忘对晏听说道:“衣袍你丢水里就行,我自己洗。”

要么晏海说他晏听是天作之合呢,只见晏听将火把随意的插在土里,随后就从乾坤袖中取出来两块皂角,一块丢给了他,一块用来给晏海洗衣袍。

当晏海被皂角砸中时都惊呆了,他立马游到晏听身边,难以置信的问道:“你居然还会随身携带皂角?”

微弱的火光映在两人的脸上,晏听卷起袖子正专心致志的给他清洗衣袍,闻言敷衍了一句:“以备不时之需。”

因为有过从前在外流浪的经历,所以如今的晏听其实会有一点洁癖,再加上十二屿离陆地很远,所以他每次外出执行委派或者是办事,都会随身带好一些在外留宿的用品,以往万一。

“别洗了”,晏海立马捉住了他的手,但是也来不及了,他手上的纱布已经被池水淋湿,白色的表层又浮现出浅浅的药色,晏海心疼的将它捧在手里,仰头看向他说道:“这才刚上了药。”

“无事”,多的他也不想说了,省的晏海又嘟嘟囔囔强调自己不是奴才之类的,但该做的事他一件都不会落下,晏听将手抽了回来,随后又继续清洗他的外衣,催促道:“要洗就赶紧洗,城门如今只有晏竹一人在守,要是又遇到昨夜那种情况他应付不来。”

“不许动!”晏海又捉住了他的手腕,更加强硬的说道:“再洗我就连你也一块洗了。”

“请问晏大少主”,晏听无奈的叹了叹气,满脸幽怨的看着他问道:“我不洗你穿什么?”

“我……我自己”,微弱的火光映入眼帘,将他的心虚与没底气都在夜晚无尽放大,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我自己能洗。”

晏听:“………”

能洗才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从小便娇生惯养的大少主怎么可能会洗。晏听懒得理他了,直接将手抽了回来又继续洗。

晏海不耐烦了,他直接拽着他的手腕将人猛地往下一拉,“扑通”一声,晏听直接整个人掉进了水里。

晏海的高度池水正好能到他下巴处,但晏听没他高,这一落水便直接将他淹没在其中,晏海忘记他不够高,当池水没过晏听的头顶时,他当即被吓了一跳,连忙把人捞了起来。

“咳!咳咳”,晏听冷不丁喝了好几口池水,心跳也因为受惊过度而疯狂跳动,整个鼻腔瞬间变得又酸又痛,止不住的咳嗽:“咳咳咳!”

“无渡,无渡!”晏海大惊失色,半托半搂着他,另一只手轻轻的拍打他的后背,关切道:“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

“晏无矢!”晏听立马将门面的墨发拨于脑后,他喘着粗气,等回过神来后他忍无可忍的抡起拳头就往他脸上砸去,咬牙切齿道:“你去死!”

“嗷!”晏海半边脸顿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但他不得不忍着,满脸歉意的说道:“我真不是故意的,谁让你不听我的,你……”

火光偏偏在这一刻闪了闪,四目相交的那一瞬两人都愣住了,他捞人的时候不小心扯掉了他的腰封,此刻他的衣袍正好松开了,而衣襟滑落的恰到好处,正好就露出了若隐若现的锁骨。

出水芙蓉。

啧,晏海又疯了。

“干什么!?”晏听察觉到面前之人在逐渐升温,他在那双如野兽般野性的眼眸中捕捉到一丝危险的韵味,吓得他蓦地睁大了双眸,震惊道:“你别跟我说你要在这里……唔!”

知道畜生吧,畜生就是没有什么脑子,它们不会考虑任何,容易被欲望支配意识。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想做什么就做,甚至还没有人性。

池中翻江倒海,晏海感念他的洗衣之恩所以也干脆帮他把本就干净的衣袍给扯了下来。但他是娇生惯养的大公子,他对于洗衣服的概念就是扔进水里,浸泡过后再拿出来晾干就行。

所以他把衣袍随意的丢弃到一旁,想起适才挨的那一拳,此时的他应该是越想越气,恼羞成怒,所以他选择先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给收拾一顿,然后再给他洗衣袍。

他反手一挥熄灭了火光,至此两人的世界彻底陷入黑暗之中。平静的池水此刻正掀起惊涛骇浪,浪花飞溅,周边的一草一木无一幸免。

它们无声的偷窥着池中的戏水,皎月笼罩着润色的肌肤,就连晏海身上小麦色的肌肤,都因为柔和的月色而变得有些白皙。

惨白的手指深深陷进了土壤里,手臂上的青筋一根根凸起,晏听用尽全力稳住身形,墨发在动荡中滴滴答答的滴着水。

晏海扶着他的肩膀,不断的向他报那一拳之仇,没有人敢发出声音,只有阵阵鼻息在寂静的夜晚中变得搁格外清晰,晏听死死的咬住下唇,额头磕在手背上,黑夜中的恐惧将他折磨得痛不欲生,他想死,也想让身后之人一起死。

腰间的曲线犹如夜空中的皎月,点点滴滴的晶莹剔透的水珠滴落,又顺着弧度滑落至池中消失不见。

原本微凉的池水因为交织而变得温润柔和,总以为这世上没有水扑不灭的火,却不曾想心中的烈火居然能在池中燃烧得那么凶,那么烈,且还不畏水,也不畏风。

晏海莫名其妙还挺喜欢这个地方的,毕竟出了汗后就会被立马冲洗干净,感受到掌中窄小肩膀的动静,他缓缓低下头,湿润的墨发轻抚脸颊,他低低的问道:“无渡,刺激么?”

“滚……”晏听狠狠的吸了一口气,怒不可恕的说道:“滚!!!”

水中的阻力实在是太大,两人的举动都被放慢,忍无可忍的晏海“唰”一声爬上了岸,他不忘把晏听捞起,又扯过自己还未清洗干净的衣袍铺在地上,然后把人扔了过去。

野外的杂草未经修饰而显得有些硬,它们的脾气挺大,被人践踏后努力的钻过夏日凉薄的衣袍,想把践踏它们的人刺成千疮百孔。

“好刺”,胸膛跌宕起伏,眼帘半垂,晏听柔唇轻启,齿间呢喃道:“不舒服。”

“很快”,晏海垂下眼帘,大掌轻抚白皙的脸颊,鼻息混着话语倾泻而出,他安抚道:“再忍一下……就,结束了。”

他发觉自己的惩罚好像太过分了,但也可能是晏听的皮太薄了,明明是在黑暗之中,明明唯一的光线来源只有夜空中的一轮明月。可他却清晰的看得见垂泪眼眸中的眼波流转,还有眼尾的绯红。

掌心跟膝盖不断的碾压着这些欺负晏听的杂草,微风拂过被汗水浸湿的肌肤,墨发在空中如柳絮般肆意的飘扬。

纱布不知何时脱落,泛白的伤口清晰可见,可他却无视了伤口的疼痛,紧紧的攥住一处衣角,直至崩裂,破开,猩红的鲜血又再次流出。

“无渡,你爱我么?”晏海又变了,他的问题对于晏听来说越来越刁钻,越来越得寸进尺,他又问了一遍:“你爱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