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婉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卢枫轻笑一声,一边把辉儿抱起来,一边又缓缓补充了一句,“干爹也是爹爹,辉儿你说,好不好?”
要知道卢枫,可是一向以不苟言笑着称。
朝中更是有人给他起了个诨名,叫冷面阎罗。
甚至有很多人家孩子哭闹,都会搬出冷面阎罗的名号来吓唬孩子,“再哭,再哭,让冷面阎罗把你以她如大理寺监狱,扒皮抽筋…”孩子朝立即吓得不敢再哭。
可此时,卢枫竟然面带微笑,一脸慈爱的哄着辉儿,这一幕,着实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原本眼睛还亮晶晶的辉儿,顿时瞪大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咂吧了一下小嘴,糯糯问道,“干爹?”
才不过一岁多些的孩子,显然还并不明白爹爹和干爹的区别,半晌,嗫嚅问,“干爹也是爹吗?”
“那当然,辉儿以后就有爹爹了,高兴吗?”
木婉云悬着的心又重新落回肚子里去,刚才,她实在是有些被吓到,还好,还好,她用手拍了拍刚刚回落的心,笑着上前,把辉儿从卢枫怀里接出来,捏了捏辉儿的小鼻子,“还没说,高不高兴呢?”
“嗯,辉儿很高兴。“
小辉儿见阿娘高兴,便高兴,也不再计较爹和干爹的区别,两只手圈住木婉云的脖子,小脸探过去,吧唧一口,亲在木婉云脸颊上,小小的孩儿,口水总是多些,糊了木婉云一脸,木婉云也不恼,反过来,又吧唧一声,在辉儿脸上亲了一口,才把辉儿交给一旁的红玉,让她带下去安顿。
木婉云一边让人给卢枫添茶,一边投了个感激的眼神过去,微微颔首,“多谢卢大人,你不知道,小家伙见旁人有爹爹,总是缠着我要爹爹,之前还缠着沈大人问谁是他爹爹?”
木婉云似乎已经忘了,刚才的尴尬和窘迫,随口又提起小事,看似随口一提,可卢枫却清楚,她其实是想解释不是她私下里跟孩子说了什么。
卢枫眉眼舒朗,也不急着搭话,而是端起刚刚沏好的茶,轻抿了一口。
木婉云也连忙抿了一口茶,才忍不住朝卢枫看去。
她可不觉得卢枫是闲着没事,来认干儿子的,何况,他身上仍旧着官服。
想起辉儿刚才缠着人家喊爹,她忍不住脸颊有些灼热,兀自压下去。
又连忙摆手,“卢大人不用把刚才的话,放在心上,卢大人还未成亲,哪里能有这样大的儿子。”
她这意思是,不用把干儿子的事放在心上。
她私心里觉得,卢枫应当是看辉儿小脸巴巴可怜,又不忍心,才自认是干爹,怕他觉得她会当真,所以,才忍不住解释。
她自以为做的周到。
可落在他眼里,却让他原本舒朗含笑的眉眼,多了像是突然蒙了一层寒霜。
他原本轻轻捏着茶杯的手,也微微用力,本就骨节分明的手,似乎都显得有些青筋暴起了。
她跟他不算熟,见面次数虽然不少,可每次都是快速直奔主题,把还说的事情说了,便分开,主打一个来去匆匆,所以,像现在这般干坐着沉默,着实有些尴尬。
她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总不会是因为被辉儿缠着认爹,所以生气?
她不觉得他是这样小气的人。
可想起,他其实已经不算年轻了,其他勋贵这个年纪,不说儿女成群,可也绝非如他这般孑然一身。
她也听说最近不少勋贵一改往日对他的看法,开始把他列入了女婿的人选,隔三差五,就有帖子送去。
莫非,他是怕事情传出去,让人非议,影响议亲,如此想着,她琢磨着,是不是该再解释几句,让他心安。
就听到卢枫清冷嗓音传来,“其实,在下是想说,辉儿有个爹爹,也不是坏事,难道木小姐从来没想过?“
“啊?”
木婉云怔愣住,一时间,理不清他这话里的意思,他是愿意给孩子做爹,还是试探她什么?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却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
“看来卢爱卿是想好要做这个干爹了?”
说着,就见谢君墨高大清冷又贵气的身影,从厅外廊柱后现身,大步进来。
他身后,正是已经吓得腿软面白的三宝,三宝一边走,一边抬手用宽大的袖子擦拭额角的汗水,直到这会儿,他的心都还砰砰乱跳,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似的。
真是吓死他了。
这大半夜的,非要这么吓人吗?
想着,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已经跪在地上的木小姐和卢大人,尤其卢大人。
刚才卢大人那句我就他是爹爹,他可明显感觉到年轻帝王动了杀气,他在旁边,都吓得差点尿了。
还好,还好是干爹。
他又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卢大人,暗道,卢大人该不会是早就察觉陛下在这里,才临时改口的吧!
心底暗暗的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转念一想,又忍不住冷下脸。
干爹也不成!
那不是跟陛下称兄道弟!
虽然卢大人是陛下的得力臣子,可是毕竟君臣有别。
这么想着的时候,谢君墨已经抬手让木小姐和卢大人起来。
木小姐身边的小丫头似乎已经吓傻了,他连忙迈着小碎步走过去,轻声提醒,“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沏茶。”
“对,沏茶。”
红玉这才如梦初醒,赶紧跑出去,一直跑出大厅,她都觉得心口仍旧砰砰跳的飞快。
天呐,这一天,家里又是大理寺卿,又是陛下?
天知道,刚才那声爱卿一出来,她当时都傻住了,她可是听过戏文的,知道只有皇帝才能对臣子称爱卿,而且小姐和卢大人几乎立即跪下。
想着,她忙招呼小丫头去沏最好的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为何,总觉得厅内气氛有些诡异异常。
不过,这年轻的帝王,长的可真不赖。
卢大人也好看,可卢大人到底还是老了些,比他们家小姐还大一截儿呢,陛下,她记得陛下好像跟她家小姐是同岁。
红玉胡思乱想着。
而此时厅内,行过礼后,谢君墨便落座在最上首的位置,木婉云和卢枫原本就是对面而坐,此时,他竟然觉得无比的刺眼,可是却又不能说什么。
他心里明白,木婉云身为主人,原本该坐上位,可卢枫身份贵重,她自然不敢怠慢,所以,便跟卢枫隔着一道走廊面对面而坐,他来之后,自然落座上首,只是如此一来,他看着底下对面落座地两人,突然觉得他们倒像是主人家,而自己不过是开做客的,顿时心里多多少少就是不舒服。
可他也不至于因着这些小事计较,所以,赶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压了压心头的烦躁,随即努力扯出一抹轻笑,转而看向卢枫,继续刚才的话,“卢爱卿,朕刚才可是亲耳听到,你答应了那小家伙,要做他干爹,你总不会是为了哄小家伙的吧?”
看似玩笑,实则却是试探,和压迫。
卢枫脸色一僵,随即握住茶杯,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嘴角,笑道,“陛下前脚儿吩咐臣来,后脚自己个儿也来了,莫非是担心臣办事不利?特地来监视臣的?”
此话一出,谢君墨眼底多了一抹兴味,随即却不动声色笑了笑,又看向木婉云,抬手道,“看看卢爱卿这张利嘴,朕不过是让他大半夜跑一趟,就对朕满腹委屈,也罢,朕知道,卢爱卿为朕分忧,分身乏术,听说已经接连多日宿在衙门,就连那些世家办的宴会,卢爱卿都不肯去,之前卢老夫人大寿,朕去拜寿,卢老夫人还对着朕哭诉,说朕耽搁可你娶妻…”
“陛下,臣的母亲年纪大了,一时不知分寸,还望陛下容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