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欢回到疏风院,远远就看到坐在亭子里练字的男子,男子长身而立,束发高冠,面若寒冰,眸似星河,是京都内所有女子的梦中人,不知有多少女子生得到裴寂川的一个眼神,一句夸赞。
她在清澜院时就听说过有不少名门贵女为了见他一面想方设法,绞尽脑汁,有些不惜在国公府门口摆好车架一等就是两三天,四五天。
可见裴寂川在京都贵女之中有多么受欢迎,自己何德何能能与他谈笑风生,同床共枕许久呀。
陆清欢很想回房关上大门好好的睡上一觉,可这双腿好似与大脑分开不受控制,等她再回过神来时已走到亭子门口,只差两三个台阶便能走到裴寂川身边。
她低头看着那一步就能跨越的三个台阶,刹那间明白了什么叫做近在眼前却是咫尺天涯,她与裴寂川之间相隔的并不是只有这几个台阶,而是从一出生就开始横跨了十几年的距离,身份悬殊,地位之别,让她清楚的知道有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只可远观。
“光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跟我说说情况怎么样?”
从陆清欢迈出大夫人院落的那一刻开始,裴寂川就已经知道她的行踪,也知道她会马不停蹄的过来跟他炫耀,所以一直在等她。
真的等她过来了,人却又站在那里跟被点了穴道似的一动不动了。
裴寂川一抬头却发现陆清欢眼睛充满血色,鼻尖通红,又长又密的睫毛湿成一缕一缕的,他连忙放下手中的画笔,走过去拉住她的胳膊,“你哭过了?”
陆清欢揉了揉酸疼的鼻子,慌忙摇摇头,“没有没有,方才跑的太急都是汗,所以不敢靠的太近,这不是怕世子爷嫌弃奴婢嘛。”
“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裴寂川说着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想来母亲那边你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吧?”
“世子爷总是这么相信奴婢的能力,奴婢都有些不太好意思了。”陆清欢笑两声,“账目大夫人已经过目了,而且也承诺以后再也不会干涉我做生意,还,还允诺我可以为自己赎身,离开靖国公府,若是我愿意的话。”
裴寂川身子一僵,丝丝缕缕落在眉头上的头发略微遮住了眉眼,衬的他皮肤比往日还要雪白几分,脖子上的青筋看的清清楚楚,“那你……是怎么想的,想要立刻赎身离开这里吗?”
陆清欢急忙抬头与裴寂川对视,二人双眸一样的漆黑深邃,里面仿佛有许多说不完道不尽的话,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谁先说起。
凉风透过凉亭,吹拂在二人脸上,毫不留情的夺走属于他们二人身上的体温,使得零碎的碎发不听话的随风飞舞。
良久,陆清欢终于欣然一笑,用力拍了下裴寂川的肩膀说道:“奴婢还欠世子爷那么多钱呢,一时间怎么还的完呀,在没有还请之前奴婢哪里也不去。”
眼底深处黑色光泽若隐若现,裴寂川嘴角不自觉的勾着,“那可是很大一笔钱,没个三年五载的你可还不完。”
陆清欢决定晚上回去就将准备还给裴寂川的银两收到自己的小金库,“那就只能慢慢还了,谁让奴婢这么没本事呢。”
裴寂川望着她,眼帘微低,嘴角上扬,“好,我也相信你有这个本事。”
“还有,世子爷还欠我一个中秋节呢,马上就要中秋了,世子爷想吃什么口味的月饼?”
裴寂川的薄唇很淡,脸上的每一处线条看似锋利寒意却又隐藏着丝丝令人眷恋的温和,他的喉结微滚动,轻声回复:“只要是你做的,皆可。”
以前他从不吃月饼,不喜欢,也没那兴趣,更没那闲工夫坐在中庭院落听着父亲母亲教诲,女子们句句藏讥字字阴谋的‘家常’,但是今年,他有些期待了,期待跟陆清欢一起共同度过的第一个中秋。
陆清欢样装头疼的叹了口气,装模作样的耸耸肩道:“好吧,这点小事就留给奴婢头疼吧,不过……”
她故意顿了下,看着裴寂川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期待:“奴婢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为世子爷做月饼,那世子爷打算给奴婢回礼什么呢?”
“你想要什么?”裴寂川无可奈何地笑笑,这丫头真是被宠坏了,胆子越来越大还敢跟他提要东西。
“兔子花灯可好?月宫看似美丽神秘,可陪伴嫦娥的只有一只小小玉兔,奴婢想要一只兔子花灯。”陆清欢伸手轻轻戳戳裴寂川的肩膀,撒娇道,“一只,世子爷亲手制作的花灯。”
“若你所愿。”裴寂川轻笑,眼底不易察觉的闪过一丝戏谑。
“世子爷在练字呢,今日这么得空?”陆清欢赶紧慌乱的错开眼,故作镇定的看向石桌子上的字帖,转移话题。
不等裴寂川回答,她绕过裴寂川,走到桌前,上面只写了四个字:“上善若水”
“笔迹藏锋,却仍旧不失写字之人的张狂与抱负,世子爷的野心可不小呢。”陆清欢其实不懂太多的字,也只能捡一些自己能想到的词句来夸赞,但这龙飞凤舞的字体可谓嚣张尽显。
裴寂川本想回复两句,但又想到什么似的连忙继步走过去,迅速按下了陆清欢要拿起字帖的手,尴尬的咳嗽:“咳咳,这字帖还没写完,没什么好看的。”
因着他的动作神情皆是太可疑,反倒让陆清欢看出了端倪,“世子爷,这么遮遮掩掩的做什么呢?”
怎么有种做贼心虚的意味了?
“谁遮遮掩掩了?”裴寂川不满辩驳。
“那……这是什么?”
趁着裴寂川没注意,陆清欢快速用另一只手拿过藏在字帖下面的东西,看他这么躲躲藏藏不愿意让她发现,她还以为藏在里面的是什么情话情诗之类的,然而当她将东西抽出来,看到上面画着的人时,她愣住了。
画上之人,一袭白衣,冰清玉洁,眉目如画,倾国倾城,这画的人不是她又是谁?
“世子爷,这是画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