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1990年啊?”
眼前的商店老板用诡异的目光看着以诺修斯。
他估计是觉得眼前的这家伙精神不太正常吧。
也是,毕竟正常人根本问不出“今年几几年了”这种听起来就很愚蠢的问题。
“这样啊,谢了。”
以诺修斯也不恼,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便利店。
“神经病……”
后面传来商店老板的嘟囔声。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以诺修斯就当作没听到了。
毕竟是自己在叨扰人家的正常营业,还问了些不知所谓的问题。
在老板看来,估计跟街头整蛊也没什么区别吧。
——而且还没买东西。
这种情况下被骂两句也实属正常。
倒不是以诺修斯抠门,主要是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不然多少得买点东西意思一下。
从便利店离开,以诺修斯沿着来时的路径回到邻接着森林的公园旁边。
在路边,以诺修斯找到一把长椅。
坐下后,他靠在椅背上,呆呆地望着头顶的路灯灯泡。
炫目的光晕下,以诺修斯的思维开始发散。
根据询问来的信息,这里是1990年的冬木。
那么自己手背上这令咒所属的系统也就很清楚了。
虽然时间上有些差异,但在这个时间段附近,又是发生在冬木的圣杯战争,就只有第四次圣杯战争一个而已。
那么自己是顶替了谁的位置?
初始的御三家优先级非常高,名额也是内定的。
爱因兹贝伦一方的卫宫切嗣,远坂时臣,还有间桐家的间桐雁夜。
不,既然自己到来了,那么人选是否是这些还不好说。
但总之,这三家必定占有三个名额。
剩下的人里,关于那个被自己替代掉的幸运儿,以诺修斯最怀疑的就是雨生龙之介。
他本身就不是魔术相关的人物,对神秘侧的事情也是一概不知。
尽管本身也有着魔术血统,但对圣杯不感兴趣,甚至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这种“业余”的家伙没能通过圣杯的考核实在太正常了。
但并不能因此就擅自确定这种无端的猜想。
假设终究只是假设,若将它当作真理看待,迟早有一天会被反噬。
必须要将剩下几人的可能性也考虑进去才行。
——以诺修斯望着上方的路灯,抬手将它遮住。
光从指缝以及手掌的边缘泄下来,落到他的眼中。
其实他完全不需要紧张。
冬木的圣杯所能造成的破坏非常有限,就算他什么也不做,也会有其他人去解决掉。
他只要摆烂,然后等着被淘汰就好了。
至于被杀死?
以诺修斯根本不在乎。
想杀就让他们杀呗,他们想要赢,那就让他们赢呗。
不管死多少次都无所谓,只要身份没暴露,没有到被群起而攻之的地步,以诺修斯向来是持无所谓的态度。
除非真的到了没有自己就完全不行的地步,不然以诺修斯一点露出破绽的机会都不想给。
当然,在这个限度内,如果能够混到拯救世界的功绩的话,以诺修斯还是很愿意出点力的。
在绝对魔兽战线作出了功绩之后,他身上这层皮可是比以前结实多了。
至少他现在已经可以轻微使用一下第二宝具,不用担心皮套一下子炸开。
这可是历史性的巨大跨越。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他可以随时摇提亚马特帮忙!
——虽然是这样,但以诺修斯暂时不会这么干。
因为被EA刮成重伤的缘故,提亚马特现在还在昏睡中。
以诺修斯不是很想打扰她。
等她睡到自然醒,再好好聊聊吧。
反正也要不了多久的。
说到这个,今天晚上该睡哪里呢?
这是个问题。
以诺修斯放下抬起的左手,仰头发着呆。
耳边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声。
有人坐了下来。
以诺修斯稍稍斜过眼睛,瞟了眼这人的面貌。
“……?”
挑了挑眉,他坐起来,但右手仍然搭在长椅的后方,将令咒隐藏在阴影之中。
“阁下难道说是碰到了什么麻烦吗?如果需要帮助的话,教会很乐意给出指引。”
眼前的年轻神父——言峰绮礼一脸认真地说道。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穿着那身Kevlar纤维材料制成的法衣,胸前佩戴着十字架项链。
至于那雷打不动的平淡表情……
怎么说呢……给人的感觉就是时刻都保持着坚忍和自律的模样。
一看就是那种擅于克己的教徒。
尽管他是提出了给予帮助的议案,但以诺修斯能感觉到,他的话里没有太大的热情。
大概是“知道要怎么做并且也愿意给出帮助,但实际上只是出于对教条的信守,本身并没有那样的意向”,这样的状态吧。
如果是其他人,那确实值得惊奇。但既然是教会的人,或者说再更进一步——既然是这个男人,那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言峰绮礼。
天生便有着人格缺陷,无法对人们所说的美丽事物感到美丽,却对很多人说丑陋的事物难以忘怀。
这个时间段的他还算是个优秀的教会成员,会为自己的感觉偏差而烦恼,也在努力地克服并矫正自己的问题。
只可惜后面被金闪闪带歪了,不然这样的状况还会一直持续下去。
对言峰绮礼来说,若是解开心结,就会四处作恶;但若是不解开心结,就会如天草所说的那样,苦闷终生。
这个男人天性便是如此。不算恶徒但却是坏人,并不残忍但却算邪道。
对这种家伙,以诺修斯没什么想说的。
若能克服那便是圣徒。
若自甘堕落那便是纯粹的恶。
就这么简单。
“教会吗?我明白了。若是有困难的话,我会去造访的。”
以诺修斯微笑着回答道。
对此,言峰绮礼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平淡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就先行告辞了。”
“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还请放心造访不远处的教堂,名字是言峰教会。”
“若要拜访,还请在白天的时候叩响大门。”
他坐了没多长时间,又站起来,急匆匆地往另一边去了。
以诺修斯注视着他的背影。
看来并没有发现我的令咒,而是确确实实将我当成了处境窘迫的路人了吗?
不过……帮助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以诺修斯瞥了眼手背上的鲜红色纹样,轻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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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峰绮礼走在安静的道路上。
现在还算不上是深夜,但路上已经没了行人,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动着。
这是因为最近的新闻报道了关于连环杀人犯的消息。
在得知了有这么一个家伙后,周围的居民人心惶惶,夜晚都尽量减少了出门的频率,生怕撞了大运。
不过近几天都没有新的受害者出现。
想必再过几天,人们马上又会把这事抛到脑后,继续在夜晚出游吧。
人类就是这样学不乖的生物,只要没有祸到临头,总是会感到侥幸。
近几天的杀人犯传言在四处大肆传播,才让人们缩起了脖子,躲在家中。
对居民来说当然是很讨厌的事情,但这反而方便了言峰绮礼这种人的行动。
作为代行者,在深夜出行也是家常便饭。
不过今天,言峰绮礼并没有任务在身。
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原因是老师远坂时臣叫他过去商讨不久后将会开启的圣杯战争的具体事宜。
其实昨天晚上两人对此就有过探讨,那时言峰绮礼就能感觉到恩师的分神。
大概是他的女儿——远坂樱昨天被正式过继给了间桐家,所以才会有那样的反应。
这也正常。
恩师虽说是正经的魔术师,但在那之中也是属于比较有人情味的一派,会在意自己的后代没什么可奇怪的。
只是言峰绮礼对此感到很羡慕。
因为他自己没办法理解那样的情感,只知道那里“有着什么”、“应当有着什么”,但却无法亲手触碰。
在意大利他也曾体验过所谓的爱情和婚姻,然而心中始终是一片虚无。
即使是那个女人的自杀,也完全没有办法矫正自己,反而让自己产生了更加罪恶的念头……
每次想到这里,总是会对自己的内心感到迷茫。
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我究竟该怎么做呢?
——言峰绮礼站定,仰着头,迷茫地望着头顶的路灯。
晃眼的灯光下,有许多的飞虫和烟尘飘动着。
看起来毫无方向感,简直就和现在的自己一样。
那样想着,言峰绮礼呆呆地站在原地,就连感官都因出神而变得有些迟滞。
“……”
嗤——
没有任何征兆,一股剧痛突然从胸口蔓延开来。
“——!?”
言峰绮礼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着那贯穿了自己胸膛的手臂。
“是……谁!”
到这个份上,挣扎已经没有意义了。
即便是大意了,但能够在自己反应不过来的情况下,连同法衣以及内侧的防护咒符和黑键都一起贯穿,身后之人的实力已经无需多说。
言峰绮礼努力地转过头,只是想看看自己死在了谁的手上而已。
“哼,哼哼哼……”
背后的人发出了压抑不住的笑声。
言峰绮礼僵住了。
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但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自己就站在这里。
这背后的人在模仿自己——言峰绮礼只能这么认为。
到底是谁?
是拥有模仿他人外形能力的英灵吗?
还是那样类型的死徒、吸血鬼之类的家伙吗?
亦或是图谋不轨,想要取代自己的魔术师吗?
可能性实在太多了。越是猜疑,就越觉得真相难以寻清。
所以,言峰绮礼用尽全力,扭着脖子看向身后。
“——!?”
不出所料地,他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这张脸,每天他站在镜子面前,都会见到。
——毫无疑问,那正是自己。
“……”
“唔……”
言峰绮礼无力地垂下手,眼神变得灰暗。
他还没能得到答案,就死去了。
“哼哼哼……”
“哼哈哈哈哈哈——!”
那站在阴影中的人终于放声大笑。
“真是愉快。在此之前,从没想过这会是如此美妙的体验。”
——那长着和言峰绮礼一般无二面容的男人张开了双臂。
“这真是——太愉悦了!”
空无一人的小道上,男子陶醉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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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嗬……嗬……”
少年抱着一个并不算重的盒子,奔跑在走廊上。
空气被抽进肺腔,然后又快速从口中吐出,带走了水分,令少年难受地咽了口唾沫。
这名心脏狂跳着奔跑在时钟塔廊道内的青年学生,名叫韦伯·维尔维特。
他之所以会像现在这样慌张,实际上原因全在他怀里的那个小盒子上。
因为这个盒子,包括里面的东西,并不是他的。
而他将这东西取走,也并没有经得原主人的同意。
换言之——就是偷窃。
哪怕少年不想承认,哪怕这说法很难听,但却是事实。
虽说老师肯尼斯对着韦伯贴脸嘲讽,当堂痛骂他的文章狗屁不通这件事让韦伯极度窝火,但盗窃就是盗窃,是不光彩的行径。
韦伯唯独没办法否认这一点。
所以他才害怕被别人发现,所以才想要赶快将所有准备做好,尽快离开时钟塔。
——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没有才能,并不是一无是处。
他已经查阅过了肯尼斯将要去的冬木市圣杯战争的资料,并且知道了那是怎样的东西。
韦伯觉得这是绝佳的机会,一个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实力、得到所有人认可的机会。
韦伯不想错过它。哪怕要做出偷窃他人圣遗物这样卑鄙的行径。
一定要狠狠打那个混蛋的脸——抱持着对肯尼斯的怨怼,韦伯才下定了决心,并付诸实践。
“哈——哈——!”
但是才跑了一半,他就已经体力不支了。
韦伯是很符合世俗中对魔法师印象的那一类人,也就是身体素质非常的差。
偏偏时钟塔还并不是什么小地方,这一路下来可真是把韦伯累了个够呛。
这该死的时钟塔为什么要建这么大啊!
韦伯在心里怒骂着,不得不停下来,靠着墙休息一会儿。
喘着粗气,韦伯感觉心脏都在隐隐作痛。
忽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韦伯眼前一亮,顾不得快要窒息的身体,连忙冲上去。
“梅尔文!”
他一把抓住曾经痛扁过的同学的肩膀,想要说话,但是却发现肺里已经没气了,最终只能停下来喘气。
“蛤?怎么了?”
梅尔文一脸懵逼地看着疯狂喘气的韦伯。
他的肩膀受到韦伯手中的盒子的击打,疼得他面露难色。
“借……借我点钱!”
韦伯大声喊道。
“……?”
梅尔文缓缓扣出一个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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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后,韦伯登上了前往日本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