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海边天气依旧变化无偿，前一秒还天朗气清，下一秒就突然狂风大作。
但今天却是一个好天气，一直到傍晚时分海面上都风平浪静，映着晚霞海面上一片金黄，是个出海的好天气。
沈掌柜从船舱内出来，穿过甲板，走到站在船头的顾滟身边低声道：“东家，都准备好了，一入夜咱们就能出海。”
“嗯。”顾滟淡淡应了一声，眼神依旧望着远处海天连成一片的晚霞。
沈掌柜见她没有别的吩咐，刚要转身就听她问道：“荣然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公子他们应该才刚刚抵达荣然不久，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消息。”沈掌柜看她一眼，“东家是担心公子？”
顾滟没有应声，也算是默认了。
三日前裴修年就光明正大地现身商州城，与肖景和关风会合之后，也跟当地市舶司的官员见了面，高调的在商州巡查一番。
停留一日便重新隐藏身份去了荣然城，好似现身商州只是个幌子，实则就是为了把所有隐藏在暗处的视线全部引到荣然。
此时他们应该已经到达荣然，也不知道顺利不顺利。
天边的晚霞越来越淡，天色也越来越黑，顾滟收回视线，对沈掌柜道：“让兄弟们准备准备，出发！”
“是！”
千字二号在海上或许不是多大的海船，可在水道上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大船十分引人注目。
而且只要是看到它，就没有人不知道这是滟姝郡主的船，乘着它出海就是自爆身份，把把柄往别人手里塞。
顾滟一开始从皇上那里要它的目的也是为了等海禁开放以后，能抢在头里光明正大地出海，不是为了乘着它去海上惹海盗眼的。
这么一艘船开出去，就跟个活靶子似的，也不方便在海上探查。
所以这次，他们只准备了几艘小渔船，打算从一处浅滩偷偷下海，而千字二号则照常离港往北返航。
这里是处泥滩什么都没有，就连赶海的渔民都不会往这边来，正好方便了他们。
顾滟和沈掌柜坐在船舷上，几个伙计推着船入海，然后跳上船，如此一艘接着一艘八只小船接连入水。
“东家擦擦吧……”
从泥滩过来难免沾了一鞋的烂泥，沈掌柜知道她爱洁，就拧了个帕子给她，“东家先忍忍，等咱们遇上大船就好了。”
顾滟看看他，伸手接过帕子却并未擦鞋，她早在登船的时候就用精神力把鞋冲干净，把水分也抽干了，根本用不上。
她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把火把都点起来，别让人发现不了咱们，不然可没有大船坐。”
“听见了吗？都点起来！”沈掌柜呵呵一笑，冲伙计们喊道。
各个船上都应了一声，几乎每个人都举着一个火把，把整个水面都照得通红。
要说第一次出海他们心里边也挺紧张的，可只要看到头船上顾滟的身影，他们这点紧张就立刻变成了激动，还隐隐有些兴奋，一个个眼里都冒着精光。
有东家在他们能有什么危险，前方只有白花花的银子在等着他们！
沈掌柜看了眼头顶上的白帆，也不知怎么，今夜的风并不大，船却跑得很快，带的船桨都无用武之地。
“这真是个好兆头……”他不禁感叹。
顾滟听到这话，抬眸看他一眼，果然经常跑船的人多少带点迷信……
她看着远处漆黑的海面，暗暗推动更多海水再次加快了小船的速度。
海上天气多变，这些小渔船在海上实在不牢靠，还是得赶紧找个大船，就看这些海盗有没有眼力劲了。
可他们却很让顾滟失望。
小船在海上飘了许久也没有遇到一伙海盗，顾滟看了看被火光照亮的水面，难道他们还不够显眼？
不会是看不上他们这些小渔船吧？
还真有可能，毕竟这些海盗打劫的都是过往的走私商船，他们这规模确实有点寒酸……
早知道就不该怕麻烦，弄艘大点的船了。
顾滟这边正反思着，后边船上不知道谁嚎了一嗓子，其他人立刻响应，一群大老爷们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开始唱起了渔歌。
海面上一直很平静，他们就这么漫无目的地飘着，时间长了难免有些无聊，有人起头他们立刻就嗨起来，一首不够又接了一首。
平时他们号子喊多了，一个个嗓门又粗粝又响亮，几十个人一嚎起来，声音在平静又空旷的海面上传出去很远。
她刚还在担心太低调了，这不就张扬起来了吗？
顾滟不仅不觉得吵，还想从空间里拿个扩音喇叭给他们，让他们声音传得更远。
不远处，一艘中型船正停在水面上，旁边还有后面还跟着几艘小船，船上都有绳子连在大船上，小船上只有零星几个人，应该是都去大船上休息去了。
大船上帆已经放下，船上也没有任何亮光，看起来也是静默和休息的状态。
“什么动静？”船上放哨的几个人对同伙喊道。
“好像有人在唱歌？”那人也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不是幽灵船吧？”另一个人吓得一哆嗦，对其他人道：“我听说，这海上有一种船，外面看起来好好的，可是上面一个人都没有。一到了晚上船上就会发出各种声音，好像船上那些人又回来了，咱们不会撞见这种东西了吧……”
“胡说什么呢！”
他正说着，突然从后面走上来一个高瘦的汉子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
“六当家……”船上众人立刻冲他低头。
这个六当家冲他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耳听了听，半晌道：“好像是渔歌，听着人还不少。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盯着点，我去回报二当家。”
他说着就钻进了船舱里，不多时，便领着一个矮胖子从船舱里又钻出来。
此时歌声听起来已经十分清晰，甚至能看到点点的亮光，矮胖子脸上横肉一抖，“在爷爷的地盘上也敢这么嚣张，让我看看是不是青龙帮那些蠢货！”
他说着走到床头，拿出别在腰后的千里眼，往那处光源看了一眼，结果眼前的场景让他有些傻眼。
眼前分明就是些渔船，虽然数量不少，也渔船总归就是渔船。船上坐着的倒都是些壮汉，可都穿着粗布麻衣，皮肤晒得黝黑，嘴里边还嚎着渔歌，一看就是些地道的渔民。
“渔民跑这来干什么？”他一脸不解。
六当家闻言接过他手里的千里眼看了眼，随后冷笑一声，“我瞧着他们船上都拉着货呢，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这走私的买卖是个人都能做吗？”
二当家一听明白了，也跟着冷笑，“财帛动人心，也难怪他们敢冒险。就是也不好好打听打听，高兴得也太早了，钱还没拿到就这么张狂……”
“运气也不好，正好撞见了咱们弟兄……”
一高一矮两个人奸笑着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