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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泽道:“说。”

“你先告诉我,你是如何断定,方晚葶一定在我这儿的?”

秦太师相信自己的府邸固若金汤,没有消息外泄的机会。

且皇后一无所知。

太子又是怎么敢如此肯定?

李玄泽说:“许辰生辰宴之日,是我母后告诉你,我父皇当日要给许辰赐婚的吧。你到访百花苑的那一回,见过许辰待林岁宁非比寻常。故而,能知道父皇要赐婚的消息,又知道许辰会愿意娶林岁宁,以此来做文章的,只有你,秦太师。”

他原本并不能断定,事情到底是谁做的。

那回在梁上,听到秦太师在母后面前矢口否认,他也差点信以为真。

但梁王妃特地来见了他。

岁宁将收到飞镖字条的事,向梁王妃全盘托出,梁王妃给他转述,说得清清楚楚。

由此,便不难推断。

“你还以我母后名义,特地去伶人院放了林慕风,让他回林家传话。”

李玄泽顿了顿,继续道:“传话,用飞镖即可。你却偏偏要多此一举,为的是让老鸨亲口说出,幕后之人是我母后,你想要我们母子离心。”

仔细想来,老鸨太过轻易的便告诉林岁宁受何人指使,这本就有蹊跷。

李玄泽原本以为,秦太师只是想让女儿做太子妃,实则不然,坚持让秦静姝做太子妃的只是母后。

对于秦太师而言,女儿早已成废子。

“这些年来,我遭过不少诬陷算计,父皇始终偏信于我,从无怀疑。这世上,或许只有我母后亲口指证我,才能管点用处。”

“你打的便是这主意,让我母后大义灭亲,世人不得不信,父皇也不得不信。再让母后把十八皇子养在身边,皇后亲自养育的,自然成为下一任太子的不二人选。”

秦太师问:“你又是怎么知道,十八皇子的事?”

必然是知晓其中内情,才会拿苏昭仪和十八皇子做文章。

李玄泽不可遏制的想起那个趴在太师府房顶的夜。

那个夜里,他听到秦太师怂恿母后收养十八皇子。

对于秦太师的用意,母后难道真的毫无察觉吗?

并非吧。

只是哪怕秦太师堂而皇之的野心昭昭,母后也没有义正言辞的拒绝。

李玄泽沉痛的闭上眼。

他查过,秦静姝的确是秦太师的夫人所生,跟母后并没有关系。

而自己,在腹中就备受父皇关心,母后怀着他被立为皇后,生产之时,更是许多产婆和太医保驾护航。

出世之后,照顾他的人也都是父皇亲自拣选。

没有机会偷龙转凤。

他千真万确是母后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

可悲的是,生身母亲向着外人,把别人生的孩子,当做自己的骨肉。

罢了,就当做了一场噩梦,梦醒少了一个至亲,丧母总是要痛一痛的。

至于十八皇子的事怎么知道的,就让这家伙猜去吧。

李玄泽冷声问:“方晚葶在哪里。”

秦太师提了提唇角。

“在皇帝手里。”

李玄泽寒厉目光剜向他,手腕一转,剑尖刺入他眉心。

秦太师笑道:“我记错了,在永安侯府吧。”

这德性是不打算坦白了。

李玄泽把剑扔给山竹,往外走,他得去向父皇请旨搜整个长安城。

“天牢的刑具都拿来了吧。”

“回殿下,拿来了。”

“上刑。”

……

东宫门口,皇后挡住他去路。

李玄泽绕过她。

“太子!”皇后凄声喊住他,“我与你单独说几句话,只要几句话。”

李玄泽道:“有话就在这儿说。”

这儿是东宫的大门口,那么多侍从和宫人,皇后自然开不了口。

“太子,我们多年母子情分,一定要走到今日的地步吗?”

李玄泽反问:“我为难过你?”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对母后如何。

奉天殿中拆她的台,实在是忍无可忍。

哪怕事到如今,他仍然盼着母后能够醒悟,看清秦太师的嘴脸。

但一看母后的模样,他便知,是来给秦太师求情的。

皇后一步步走到太子面前。

孩子长大了,比她高了一个头有余。

李玄泽习惯性的,在她贴近自己的时候,微微颔首去倾听。

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量说:

“你若是不放过他,我便让皇帝知道,你是苟合出来的,是野种,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我有许多法子能让他相信。”

李玄泽怔住。

彻骨凉意从脊背腾起,蔓延至四肢,冻得他手脚发僵。

他麻木的转眸,盯着她的脸。

皇后轻声细语的,继续说着最凉薄的话。

“他死了,我活不了,自然也带走你的。太子啊,是一块儿活,还是一块儿死,就看你怎么选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

他耳边嗡嗡的,隐约听到宫人门在喊:“恭送皇后。”

……

李玄泽到了梁王府中,突然想不起他是来做什么的。

王府水塘里的鱼又大又肥,他在荷塘边,看了会儿水里的鱼。

直到山竹出声:“殿下,您不去找林姑娘吗?要不把林姑娘传召过来?”

李玄泽这才想起来,他原本出东宫,是有话要问林岁宁的。

“我去寻她。”

飘满桂花香的小院里,她坐在石桌边,一针一线缝着小衣裳。

这回是件银朱色的小袄子,绣着花开并蒂的式样。

这样的小袄子,在她手上很是好看,穿上去就……

林岁宁手上不停,心绪却飞去了九霄云外,连太子走到了身边都不知。

恍神回神才发现院子里多了个人,一时心惊,手一抖,扎破了指头。

顾不得手指,她慌忙放下东西,要离座行礼,被他扶住手腕。

“你受伤了。”

李玄泽熟捻的进她屋子里,从她妆镜边的小匣子里拿了方帕子,拿过她的手指给她包扎。

他动作笨拙,把她手指缠绕成粽子后,要打结了,那“粽子”却松了。

干脆松松垮垮的打了结,又不满意,拆掉重来。

林岁宁看着他极其认真的眉眼,忍不住问:“殿下怎么知道我帕子放在哪里?”

“我……”

当然知道了,看了无数遍。

李玄泽把话咽回去,干涩道:“猜的。”

林岁宁目光凝滞在他青肿惨烈的鼻梁上,没来由的鼻头一酸,好似对这伤感同身受。

“殿下,疼吗?”

李玄泽“嗯”了声。

太医会关照他鼻子要按时敷药,近来要忌口,山竹会在他洗脸时,分外紧张。

可是母后却对他这样的伤势视若无睹,还对他说出那样的话来。

李玄泽终于给她包好了手指,打了个麻花一样的结。

他哑声说:“疼,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