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门一中坠楼案的最大嫌疑人刘萍坚决否认自己行凶,多次辩解自己家境贫寒,好不容易得到这么体面的工作,没有必要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去杀人。
预审审了好多次,没有任何突破。
李谨向叶城汇报后,叶城亲自去审问室见了刘萍,与他想象得有些差别,刘萍看上去并不像大多数农村人透露着淳朴的面相,脸部轮廓有棱有角,上扬的丹凤眼,细薄的嘴唇,给人一种不太容易相处的感觉。
但从她的穿着来看,的确朴素,料子显得很廉价的白衬衣黑裤子,几十块钱的回力运动鞋,从上到下都透露着两个字—节约。
叶城坐下后,引起刘萍探究的目光。
“我是刑警队长,叶城,你知道为什么只有你被警察带来审问吗?”
叶城的威严让刘萍正襟危坐,甚至说话也有些结巴。
“刚才,刚次有警察说有证据,是我的,说我去过楼顶,我只是去看安全门坏了没有,我没上过楼顶,我家里穷,能有份工作不容易,我专科毕业,考了好几次才考到一中当老师,我不和她们计较的,她们是学生,我是老师,我犯不上搭上自己的命杀她们,刑警队长,我没那么傻。”
“学校机房的你去过吗?”
“去过,出事后,校长让我带警察去查监控。”
“当时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没有,监控视频都存在电脑里,我拷贝出来之后交给了警察。”
叶城停了一瞬,仔细观察她,片刻后问道:“你今年25岁,有男朋友吗?”
“没有,谁会看得上我,我长的也不好。”
“是吗?”叶城突然拍案而起,把旁边的李谨也吓了一跳。
刘萍脸色微变,低下了头。
叶城绕过桌子走到她跟前,眸光凌厉,俯视着她。
刘萍咬了咬牙,哆嗦着嘴唇说:“也不算是我男朋友,就是我们村里有个喜欢我的,昨天对我来硬的。”
叶城在她的脖子上发现了一处红痕,很明显,那不是蚊子叮的。
“我一共问了你四个问题,你有三个答案都是假话,你这次说得也应该是假的。”
李谨大为震惊,叶城怎么发现的蛛丝马迹?
“我没撒谎,刑警队长,我说得都是真的。”刘萍一口咬定自己句句属实。
叶城转身走出审问室,李谨跟着出去。
“先关她四十八小时,给她点压力,不然她不说实话。”
“叶队,我想请教哪里看出了破绽。”
“你去看看她之前的笔录,提到监控视频的时候,她在笔录里说自己主动协助警察去机房查监控,现在反倒说是校长安排,还有她说上楼顶去看门锁坏了没,可笔录里她直接说门锁坏了。她这个人没一句实话,再问下去也是徒劳。”
李谨的眼里露出对叶城五体投地的佩服,他第一次见到一个人有如此超强的记忆力。
叶城挠了挠鬓角,想了下。
“她有个男朋友,找一下这个人,跟她男朋友了解了解,说不定有收获。”
“这是怎么发现的?”李谨小心地问。
“你有女朋友吗?”
李谨羞涩地抿了抿嘴,“还没有,正在找。”
“那不怪你,这里。”叶城指了指脖子的位置,曾经韩媛最喜欢嘬他脖子,然后便留下个红痕,叫种草莓。
李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二十七岁的他,还没正经谈过一个女朋友,他没有被谁耽误,而是没房没车,有心无力。
“你怎么被分到市局的?”叶城以前没问过李谨,五年前升为队长后,郭局便让李谨加入刑侦支队,跟着叶城。
“我从警察学院毕业后直接被分到老家派出所,五年前,我跟着分局的赵队长参加了一个案子,收到赵队的赏识,直接将我推荐给郭局,我才来了市局。”
“怪不得,你刑侦能力比马星强太多。”
李谨很清楚来市局背后一定有点家庭背景和关系,马星的舅舅是某镇的派出所所长,所以马星才被分到了市局。
“好好干,你上次的汇报不错。”叶城拍了拍李谨的肩。
“好的,叶队。”
叶城回到办公室,靠在椅子上闭门养神片刻,脑海里闪过今天的日期是9月27日,距离十月十日还有十三天,现在的心态跟数着日子出监狱一样,他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要陷入这种折磨人的思维逻辑里。
他不是已经下了决心要与韩媛彻底说拜拜吗?
“叶队。”马星忽然敲门进来。
“查到了什么?”叶城立刻将思绪拉回来。
马星认真地说:“李粒和王梦同时就读在新华中学,两人关系十分要好,但教过她们的老师都不太愿意提及她们,我找校长问了问情况,她们也曾霸凌过一名同班学生,叫古月慈,14岁,因为新华中学不提供住校,霸凌都是在校外发生的,等老师有所察觉的时候,古月慈得了严重的抑郁症,后来在家自杀了,女生父母找学校讨要说法,还请了律师,但因为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其自杀跟霸凌有关系,导致这个事最后也没个说法。”
“去她家里走访了吗?”
“去了,但已经搬家,据邻居说他们还有个儿子,搬去外地找儿子生活了。”
叶城摩挲着下巴思索,现在与李粒和王梦有私仇的人,一共三个人,李斯琴、刘萍、古月慈,李斯琴有不在场证明,刘萍谎话连篇不认罪,古月慈死了,家人已走,应该没有关联。
所以只剩下刘萍。
这是个难啃的骨头。
“马星,走。”叶城一边穿警服一边叫马星。
“去哪儿,叶队?”
叶城决定要去见一见死者的父母。
李粒和王梦家住在同一个小区的联排别墅,号码牌紧挨着,听说警方登门拜访,双方父母集合在李粒家提前等候。
叶城和马星到了之后,他们表现出积极又礼貌的接待。
叶城开门见山告诉他们所来意图。
李粒父母反应要比王梦父母激动,尤其李粒父亲,坚决地表态不允许解剖李粒,说:“警官,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捧在手心里,她现在无辜跳楼死了,学校必须给我和她妈一个交代,我家和王梦家不一样,他们还有个小儿子,我们什么都没有了。”
王梦父亲没有作声,王梦母亲接过话茬,“不管我们有没有小儿子,但我女儿就这么平白无故死了还不能留个全尸,我们当父母的看不了这个东西。”
叶城不是来给他们做思想工作的。
“你们不同意那就先搁着,我来有件事要问清楚,李粒和王梦在初中霸凌同班一个女同学,你们做善后处理了吗?”
双方父母互看一眼,好像都在等待对方先回答。
马星追加一句,“警察问话,据实回答,说假话作伪证都是妨碍司法公正。”
“没有。”双方一起回答。
叶城继续问:“你们是知道有这件事,没有去善后?”
李粒父亲低了低头,李粒母亲很显然是看李粒父亲眼色行事,所以也唯唯诺诺地低下头,没有表态。
而王梦父亲更是表现出一种局外人的姿态,唯独王梦母亲表露出淡淡的不屑,回答叶城,“这事不是王梦所为,我当时问了王梦,她说是李粒要欺负那个女生,她只是帮忙。”
“陈姐,你这话说得不对劲。”李粒父亲声色俱厉,“我家李粒和王梦从小在一起玩,最有主意的是王梦,当初我们都和律师交涉过,那个女生自杀是自己抑郁症犯了,和我们两家都没有关系。”
王梦父亲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李哥说得对,警官,我们两家很早一起做生意,两个孩子关系也很好,不存在谁听谁的话,当初那件事,我们都请了律师来协调,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和现在这件事应该毫无关系。”
叶城站起来打算告辞,两家父母也站起来很奇怪地看着叶城。
这问话时间也太短了吧!
“警官,就这么走了,我女儿是被学校逼得吧!”李粒父亲追问。
叶城停下脚步说:“你们身为父母该好好反思一下,你们女儿为什么从霸凌同学上升到霸凌老师,其他的无可奉告。”
叶城转身走了。
双方父母惊诧地立在原地。
叶城走到停车的地方,拿出电子烟抽了两口,马星讪讪地问:“头,咱们这一趟来得差点意思。”
“差哪儿了?”叶城故意问。
“这也没说服他们同意尸检,白跑一趟。”
叶城朝他脑袋瓜敲了一下,“你,这脑子里要往远处看看。”
马星挠了挠头,往远处看,是哪个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