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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玄十分低调的回了趟家。家里也没把他飞升的事到处去说,左邻右舍看到他了也只当是从外地回来探亲的。

这次回来他得知妹妹定亲了,定亲对象是隔壁杂货店的小东家晏舟。晏舟很小的时候就没了母亲,他父亲怕后娘对他不好就一直没有再娶。前不久晏父感到自己大限将至,便托人到贺家说亲。两家毗邻而居,贺蓝和晏舟也算是青梅竹马,彼此知根知底。贺蓝想到自己若是嫁到晏家,与娘家就只隔了一堵墙,以后父母有什么事她都能第一时间赶到。所以便同意了这门婚事。

贺玄知道这个消息脸色沉了沉,他私下找贺蓝,问道:“蓝儿,哥哥希望你能幸福,而不是权衡利弊后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

贺蓝微愣,随即道:“可是我觉得晏哥很好啊,我也不是不喜欢他啊,为什么哥哥觉得我嫁到晏家会不幸福?”

贺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嫁给一个你爱的他也爱你的人,而不是凑合过日子。”

贺蓝噗嗤一笑,说道:“我竟不知哥哥你还有这样纯粹的一面。哥哥,天下之人何其多,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也就是故事罢了。正是因为极其稀少才能久远的流传。若人人都能遇到彼此心动之人,那些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还能得到世人的追捧吗?哥哥,你觉得什么是幸福呢?”

贺玄摇摇头,他也不知道什么是幸福。

贺蓝道:“对我而言,简单平淡就是幸福。晏哥与我青梅竹马,他有些小聪明,但内心仁厚,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我嫁与他或许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但细水长流的亲情却是能够培养的。我没有公婆,以后生了孩子可能就要麻烦到爹娘帮忙带孩子,但同样的,爹娘年迈后,也要多指望晏哥照看。我觉得这样的日子令我很安心,也很舒适。”

贺玄表情动容,他的妹妹并不是内心没有成算之人,她既答应这门婚事,想必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她嫁给晏舟不能大富大贵,但是也能平平安安的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每个人的追求都不一样,这也许就是她的追求。

贺蓝突然问道:“哥哥是喜欢上了什么人吗?”

贺玄一惊,赶忙道:“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贺蓝却仿佛看穿了贺玄的内心一般,道:“我感觉到哥哥你的情绪,你在惶恐,在不安。是因为无法得到你心中那人的回应吗?”

贺玄踉跄一下,他如今贵为神官,却在自己妹妹面前显露出他狼狈的一面。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想要出声否认,喉咙却仿佛被一只手掐住了,根本说不出话来。

“没、没大没小,去绣你的嫁衣去吧,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贺玄落荒而逃。

贺蓝看着早已没了贺玄身影的地方,心思多转。哥哥飞升之前肯定没有遇到那个让他心动的人。还什么想要我嫁给一个我爱的也爱我的人,他是忘了他跟妙儿姐姐曾经的婚约吗?难道他曾经跟妙儿姐姐也是彼此相爱的吗?啧啧啧,这是遇到了心动之人开始渴望爱情了,还以为人人都能遇到自己的天命之人吗?不过,这么短的时间就遇到让哥哥心动之人,难道哥哥他是……一见钟情?

贺玄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不知何时,他抬头一看,竟然发现自己又走回了师家大门口。

定定的望着朱红色大门上的“师府”二字,许久,他给了自己一耳光。

*

师无渡揪着师青玄交待了所有的事情,脸色就跟个调色盘一样变来变去。

他当初毫不犹豫的赴死,就是赌贺玄与青玄之间那点儿感情,至少能让贺玄留青玄一命。只要青玄不死,裴茗他们自会帮他看顾青玄一二。

他连死都在为师青玄考虑,可在知道自己死后师青玄沦为乞丐,变成残废,他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为什么不去找裴茗?为什么不去找灵文?你甚至可以躲去雨师乡,求得雨师篁的庇护,为什么一定要按照黑水沉舟的安排走?”他的弟弟啊,他从小精心照顾,为他操碎了一颗心,恨不得将其捧上天的弟弟啊,这是在剜他的心,比杀了他还令他痛苦。

师青玄如何不知道,只要自己开口,这些人都会将他纳入羽翼下,可他如何能开口?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该得的,他换不了贺玄的家人,他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赎罪。

师青玄看着悲伤痛苦的师无渡手足无措,求救的眼神递给了温宁。

温宁震惊的回望过去:什么?我?

师青玄:就是你,赶紧的,安慰安慰哥哥啊。

温宁硬着头皮挪步过去,掉了马甲的他面对师无渡无比心虚,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哥,不,师公子……”

话还没说完,温宁就被突然抬头的师无渡那双红得仿佛滴血的眼睛给吓了回去。

师无渡怒极反笑,道:“你三岁起就是我照顾的,怎么的,连我这个哥哥都不认了是吧?”

温宁连连摇头,摆手道:“不是,不是,我不是真正的青玄,我这不是怕你不认我这个弟弟嘛。”

师无渡却一把抱住温宁,说道:“谢谢你。”

温宁:“不、不用谢我。”

拍了拍温宁的后背,师无渡放开他。“你是叫温宁?那我以后叫你阿宁可以吗?”

温宁点头。

这一世多了个如此乖巧听话的弟弟,师无渡还是非常满意的。若不是他娘当初生青玄时伤了身子,没准儿他也能多几个弟弟妹妹。不过以这种奇幻的形式多一个弟弟也不错。

对一个弟控来讲,多一个弟弟那是多一倍的快乐。

咳,话题扯远了。

“青玄,你如今既然已是绝境鬼王,我也没什么好说了。仙乐太子没出现之前,不许去鬼市,不许接近血雨探花。你没有铜炉山的经历,玩儿不过血雨探花,知道吗?还有,藏好自己的身份,别让君吾发现了。”

师青玄连连点头,只要他哥不生气了,他什么都答应。当然,做不做得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阿宁,如今我已知晓所有事情,你也不必再留在人间了,我将你点将吧。”

温宁赶紧摇头,说道:“不行的,不行的。”

师无渡:“为什么?”

温宁:“我若被点将,还不知道要在这个世界停留多久呢。我要继续穿越世界,赚取功德,好复活我的姐姐。”

师无渡与师青玄对视一眼,齐声问道:“你姐姐?”

温宁开始讲述他的故事。

“……姐姐是最好的医师,她明明没有做过坏事。她无力撼动温若寒的暴虐,可她也没有袖手旁观,没有同流合污。而我们终究是姓温,温氏落败,我们也愿意接受惩罚。是那些世家子弟太过分,他们虐待俘虏,竟连老幼都不放过。姐姐救过多少人,可最终除了魏公子,没有人肯伸出援手。祸是我闯下的,我和姐姐一同上金陵台领罪,结果却是姐姐被挫骨扬灰。我的姐姐,温情,她不该是这样的下场。”

师无渡:“一群大傻子。”

师青玄手帕都湿了两张了,听到师无渡的话后瞪了他一眼,“哥你胡说些什么呢?”

师无渡:“难道不是吗?”他指着温宁,“他一个,温情一个,魏无羡一个,哪个不是大傻子?一个比一个天真,偏偏看不清自己的敌人是一个比一个狠心。把希望寄托于仇人的善心上,不是傻子是什么?”

师青玄跺脚:“哥!”

师无渡别过头去:“哼!”

温宁也很赞同师无渡的话,道:“现在回顾往事,当年的我们确实很傻。金光善的目的就差没写在脑门上了,可我们总想着龟缩在乱葬岗上,也没有很好的去想应对之策,每每都是落入金光善的圈套之中。明明那些圈套也并不高明。我现在就想着赚够功德,好复活姐姐,别的我也没什么追求了。”

师青玄:“我喜欢温情姐姐,阿宁你复活温情姐姐后可一定要带她回到我们这里。”

师无渡:“别忘了我是你哥,我随时欢迎你回家。”

温宁感动极了,不过他还是得提醒他们:“我还没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