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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晨的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向田野山间,路边随处可见的草叶被晶莹的露珠拉扯着叶尖,一晃一晃的,折射出碎金一般的曦光将沉寂的世界慢慢点亮。

静谧的山脚山村,三两户勤快人家的烟囱上升起了袅袅炊烟,古朴的农舍被金色的阳光笼罩,偶有一两声犬吠鸡鸣,构成了一幅淳朴悠远的动态村景画作。

只是,如果能忽略那道破坏性极强的粗鲁女声就更像了。?

“死丫头,你耳朵是不是聋了,没听到外面有人敲门么,赶紧起来去开门。都多大的人了,睡到这个时辰都不知道起来做早食的么,就你这么个偷懒性子以后嫁到婆家去岂不是要丢我们谷家的脸呀,哎哟,我可怜的阿祖啊,我想我家阿祖了-----”

东屋传来方氏噼里啪啦地一顿指责,接着就是一道低低的中年男人的劝解声。

谷荔一睁眼,身体就条件反射似的从木板拼成的破床上爬起来,扯过床尾叠放整齐的衣裙,穿好,开门往院门走。

三间的土坯房,东西各有一间茅草小屋,她刚刚就是从其中一间茅草屋里走出来的。

东屋里吱哇乱喷的是原身谷荔的继母方氏梅梅,低声哄劝的则是有了后娘变后爹的谷老二,谷建德。

谷荔浑身酸软无力,仔细回想,不难发现这具身体几乎承担了这个家的所有家务。尤其是前几天的秋收,忙完家里还要跟着谷建德一起下地干活。

可她吃的却是最差的,比不过继母带过来的继姐就算了,连家里的老母猪吃得都比她的饭食要稠!

抬手胡乱将手指都梳不通的干枯头发绾成一个髻,她走到了院门后。

院门的门板跟她睡的床板,说不上哪个更破一些,站在门后的谷荔透过一指多宽的门缝几乎能将外面看个清楚。

只一眼,没什么精神头的谷荔瞬间后背直冒冷汗。

门外分明是没有人的。

可敲门声跟东屋的骂声混在一起,没有停歇。

‘咚咚咚,咚咚咚’很有节奏的,一下一下不紧不慢地在敲。像是在为方氏的唱骂敲击鼓点。

谷荔抬头望望天,青天白日的,什么鬼能这么猖獗?

她吓得后退两步,视线忽的瞥见门槛那里有光线一闪闪的,依稀照出个小小的影子。

东屋的叫骂越来越难听,谷荔只觉即使门外的真是只鬼也比面对继母的谩骂来的好。

深吸一口气,她拨开了门栓。

若真有鬼,那她就拉着屋里的所有人一道好了!

木门吱呀呀地拉开。

谷荔瞪大了眼。

站在门槛外的竟然是一只不比门槛高多少的黄鼠狼?

黑豆一样的小圆眼睛盯着谷荔滴溜溜地转,跟人类一样用后腿站立着,前肢耷拉在胸前,见谷荔好像被自己吓到了,它竟然两只前爪抱拳对谷荔连连作揖。

谷荔:-----

莫名让她想到了黄鼠狼给鸡拜年的俗语。

她才不是鸡呢,谷荔握紧手中短短的门栓又后退两步,就在她要逃跑时,黄鼠狼侧身贴着门框,一只爪子往后指向地面。

口中还发出吱吱吱的叫声。

警惕的谷荔分出一个眼神。

嚯,地上竟然是一只色彩斑斓的野鸡。

谷荔:-----

黄鼠狼带着鸡上门拜访?

更加不安好心了,好吧!

“带着你的鸡赶紧走!”谷荔举着门栓驱赶上门找打的黄鼠狼。

“你在跟谁说话呢。”不胜其烦的方氏从堂屋里出来了,伸长脖子往外看,“一大早的是谁来了呀!”

方氏的步子很快,三两步过来一把挥开碍眼的继女,“呀,是谁送来的野鸡呀。”

谷荔再回头时,哪里还有黄鼠狼的影子呀。

溜得可真快。

“哎哟哟,这只野鸡可真肥呀,腌制起来等我家阿祖回来再烧了吃,嘿嘿!”方氏一把提起地上被咬断脖子的野鸡,在院外左右看了看,没人。

见继女还傻不愣登站在这里发呆,她没好气地剜她一眼,“我可跟你说呀,没事别在外面勾三搭四的败坏了你姐姐的名声,她没几天就要出嫁了!”

“我没有。”

“那这是谁送来的?”方氏一副看透继女的眼神,心中笃定这只鸡指不定是村里哪个愣头青送来讨好继女的,毕竟她这继女虽然身上没二两肉,但那脸蛋儿长得确实不赖。

反正她没看见送鸡的人,那这只鸡就是她捡到的,别的她才不要管呢。

不过该教育的还是要教育的,毕竟不能因为这个拖油瓶而坏了她孩子的名声。

方氏懒得与拖油瓶多费口舌,提着鸡就往灶房走,“还站着做什么,等着老娘给你做饭吃?”

谷荔心有余悸地又看一眼空荡荡的门口,捂着空空如也的肚子去了灶房。

做好早食,谷父才慢悠悠地从东屋里出来,处理好野鸡的方氏接过谷荔手中的粥勺熟练的先从锅边捞了一圈,将浮在锅边大半的粟米粒都捞进了第一个碗里。

“还愣着干啥,赶紧去喊你姐姐起来吃早食呀,怎么傻愣愣的,眼里没点活么?”粥勺敲了两下粗瓷海碗,方氏催促道。

谷荔认命地转身,低着头与眼瞎心盲的父亲擦身而出,去西屋喊继姐谷纪霞起床。

谷荔的母亲在谷荔七岁时病死了。三个月后,谷建德迎娶了寡妇方氏进门,与方氏一同来谷家的还有她的女儿,纪霞。后改名为谷纪霞,只比谷荔大了五个月。

方氏刚进门时还没现在这么嚣张,能明目张胆的使唤辱骂谷荔,毕竟那时谷荔还是谷建德唯一的血脉。

后来方氏为谷建德生了一个儿子,取名为谷家祖。谷荔在这个家里的地位瞬间沦落为最低等。比正常家人都不如的存在。

她被从西屋赶了出来,住进了茅草房,而西屋一分为二,给了谷纪霞与弟弟。

从此,住在正屋的四人才是一家人,她则格格不入地成了全家人的老妈子。

等谷荔再回到灶房时,四个稀稠分明的碗已经摆好了。

谷建德面前的那碗粟米粥是最稠的,然后是方氏旁边的那一碗,方氏的碗里还有两块红薯。

最边上的那碗能照出人影来的才是谷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