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荔叹气。
都说到这份上了,林氏还是不愿意接受现实。是对丈夫宠自己女儿有绝对的信心呢,还是不愿意相信丈夫的彻底背叛?
沈谷荔静静地坐在桌前,等着林氏慢慢冷静下来。
“母亲,想要知道事情的真假,我们回一趟家不就知道了么?”
林氏一顿,“对,对,我们马上就回去。”
本以为林氏会不愿意回去面对沈宏山,可事实截然相反,林氏恨不得抬脚就要回府。
她还不忘拉住沈谷荔的手,再次解说:“阿荔,不管怎样,你爹都不会随随便便就将你的亲事许诺出去的。他亲口答应过我的,这是阿娘的底线。”
沈谷荔扯唇一笑,事实就是有人自称她未婚夫,跑到她的铺子来喊打喊杀。
林氏见女儿不为所动,她捏住手中的帕子,声音小了下去,“你爹从小最疼爱的就是你了,就连你兄长都没你的疼宠多。他----”
那些宠爱确实做不得假,但那是曾经,现在的便宜爹想要带着家人一起上断头台啊。
她只是想要尽可能地救下自家人!
“如果,如果你爹真的做了什么,那他也是有苦衷的。”林氏嗫嚅着,声音低不可闻。
沈谷荔的秀眉皱起一道结。
生而为人,谁还没个苦衷了?只是再大的苦衷也不能掩盖他宠妾灭妻,甚至任由枕边风将亲生女儿随意许配人家。
面对固执说不通的林氏,沈谷荔只能一针见血了。
“母亲,你有没有想过和父亲和离?”
“阿荔!”
“母亲,父亲他不再是以前那个一心只想把家族产业做大,敬重母亲,疼爱孩子的父亲了。”谷荔扶稳了林氏的手臂,压低了声音说,“母亲,父亲他现在不单单是宠妾灭妻,他还参与了党争!”
“你在胡说些什么?”林氏一激动,抬手捂住沈谷荔的嘴,看看紧闭的房门,不放心地又看向窗户。
沈谷荔心中的疑惑更甚了。林氏这个样子似乎是知道些什么的。
沈谷荔轻轻扒开林氏的手,放轻了声音接着说道:“父亲在为某位皇子做事。”
盯着林氏沉下来的双眼,她继续说:“但是那位皇子不会成功的,到时候沈家的下场,母亲知道么?”
林氏捂住自己的心口,缓缓坐了下来,她喝了一口桌上已经凉掉的茶水,捏着帕子捂住心口,“阿荔都知道了呀!”
“母亲!”原来林氏早就知道了。
林氏握着空掉的杯子,苦笑一声,“你爹他是有苦衷的。”
“母亲,你该早点告诉我的。你们以为事情瞒的很好么。嗯,瞒着家里人这方面确实做得很好,但是母亲,这些事情在京中那些大人物眼里,轻轻松松就能被识破。不然你看我为什么去了一趟京城就知晓了呢?”
林氏双拳握紧,犹豫着要不要跟女儿说实情。
可沈谷荔不给她考虑的机会,“母亲,当今圣上最看好的继承人从始至终都是太子,其余的皇子想要争那位置势必会血流成河。那些本与我们无关,我们只需要本本分分过自己的日子。为什么沈府要趟这种浑水呢。自古以来的逼宫造反有多少是成功了的?一旦失败,造反的皇子可能都不会死,只是被关去皇陵。可我们这些人呢,砍头是小,严重了会九族全灭!”
林氏喉头发紧,哆哆嗦嗦地伸手想要再倒杯茶,可她几乎连茶壶都提不起来。
这也是她和沈老爷最担心的事情,她一直不敢深想的东西。
沈谷荔按住她的手,接过母亲的杯子,给她倒好茶,体贴地塞入她的手里。
林氏喝了一口热水,这才缓过来一些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你父亲他没想着造反。他也是被逼的。”
好多年前,沈宏山在一次官府筹办的酒宴上,由于认领了最多一份水患捐赠银被奖励了一名歌姬,也就是后来的萱姨娘。
官老爷赏赐的人,沈宏山当然要带回府好吃好喝地养着。
刚进府的萱姨娘就跟其他的姨娘一样,很老实。沈宏山因为她的来历不是好人家的姑娘,带回府后几乎都没怎么过去她的院子。
可有次沈家的三艘货船在清水河道被漕运的人拦截了。有艘货船上有一批非常重要货品,如果没能准时交货,沈家将要赔付买家十倍的补偿金。
这对沈家来说,不但要损失一大笔银子,还会失了生意上的信誉。
沈宏山到处找人疏通关系,奈何清水漕运不在永和府内,他一时找不找到能与那边漕运说得上话的人。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萱姨娘站了出来,她说她认得清水县新上任的漕运使,提出让沈宏山同意她去试一试。
沈宏山秉着多一条路多一种可能,就同意了萱姨娘的提议。
萱姨娘带着人连夜奔赴了清水,谁都没想到萱姨娘在清水只待了两天就给沈府传回了好消息。
漕运放行了沈家的三艘货船,萱姨娘却因为连夜的奔波与操劳累倒在了清水县。
沈宏山着急接货船到码头,与客人交货,没有第一时间去接她。等事情忙完了,沈宏山才去接回了萱姨娘。
林氏说萱姨娘在清水大病了一场,回来又休养了半个月才出院子来跟她请安的。
沈宏山念及萱姨娘为沈家做的贡献,这才往萱姨娘院子多走动了起来。后来,萱姨娘怀孕了。
萱姨娘的第一胎,怀相一直不太好。大夫说可能是生病之后还没养好身子就怀上了孩子导致的胎象不稳。
为了保住萱姨娘的这一胎,沈宏山没少花银子,给萱姨娘换了更好更大的院子,又多买了四个下人。萱姨娘也每月都会去灵云寺听大师讲佛,为肚子里的孩子增添福气。
可即使这样,萱姨娘这一胎还是早产了。
沈宏山和林氏都对萱姨娘愧疚不已,对她也比其余的姨娘好许多。
听到这里,沈谷荔控制不住地嘴角直抽,她插话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萱姨娘的那一胎不是父亲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