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青泪眼婆娑地望向昔日最是心软的小姐,弱弱开口道:“小姐,我与范郎也是被逼不得已的,我们没想着要伤害小姐的。”
“呵。”谷荔从自己的小荷包里套出一个玉制小印章,拿在手中把玩,“你们一直在找的是不是这个呀?”
没想伤害她?想偷拿她的钱财这也不算伤害她,这简直是想要了她的命呀!
小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慵懒随意,但采青抬头看向她手里的东西时,却只觉后背泛凉。明明是初冬的风,却冷得像冰刀子一样刮得她周身密密的冷。
明明是再温和不过的音调,却让地上的采青背脊发寒,如坠冰窟。
谷荔手中拿的是孟员外的私印,那个原本要交到范喜良手中,可以在一定范围内紧急处理孟家在外财产的私印。
为了补偿范喜良不顾流言的入赘,孟员外主动提出等他与女儿完婚后,他会让范喜良在孟家在主街上的两间铺子选一间给他掌家练手。
可孟员外的私印在盖过女儿女婿的婚书后就不知被小姐收去了哪里,原来,原来是被小姐藏起来了啊。
小姐一直都在提防着她。
小姐她,什么都知道啊!
采青抬起一双红通通的眼,声音虽抖,但更多的是疑惑,“小姐是何时知道我与范郎的事的?”
这要让谷荔怎么回答,她能说在范喜良还没翻她家院墙之前,她就知道了么?
这岂不是太欺负人了!
谷荔将阿父的私章收起,靠在竹椅椅背上,只恨不能翘个二郎腿了。她语气带了点皮,“你猜!”
采青:-----
怎么从来不知道小姐这么会气人。
“小姐想要怎么处置采青?”采青再次落泪看向谷荔。
遇上这种背主的家仆,一般人家肯定不会留下她了,要么是打死,要么是重新卖给牙婆子。
这两个结果采青都不想要。
她可怜兮兮的看向小姐,希望小姐能看在她服侍多年的份上,宽宥两分。
谷荔只瞥一眼就大致知道采青在想什么,她不由得轻笑出声,“不会还想我就这么放你归家吧!”
“小姐,采青,采青也是一时糊涂----”
谷荔抬手打断她的狡辩,“从大半年前就开始的密谋可说不上是什么一时糊涂。你也别拿你服侍我得情分来说事,你在我家中当值,我们孟府也是按月付给你钱币的,从未拖欠。不然,你哪来钱币雇人就待明日或者后日来我家中闹事啊?”
采青脸色灰败地瘫坐在了地上,小姐真的全都知道了。
她连她前些日子出去找人打算在范郎与小姐成婚之后就让那几个人假扮衙役来带范郎离开的事情都知道。
采青震惊地看向歪靠在椅子上的小姐。
小姐脸上的笑容与以往任何一天的都没有不同,偏偏采青觉得陌生又惊恐。
“小姐,我错了,采青错了!”这一刻的采青才真的慌神了起来。
素白手指在光滑的竹椅扶手上轻轻敲击,“你确实错了。”但一句错了,她就能因此不付出代价了么?
采青膝行两步想要靠近谷荔,“小姐,小姐就留下采青吧,采青照顾了小姐那么长时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采青定会做牛做马来报答小姐的。采青再也不敢了。”
采青呜呜地哭诉,谷荔不为所动,等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她才淡淡吐出一句话:“想要给本小姐做牛做马的,大有人在!”
不缺她一个。
采青张张嘴,还想再说,旁边围墙上忽然冒出一个大脑袋来,“就是,就是,大兄回来了,大兄会照顾阿妹的。”也不知道在那一边听了多少。
爬山虎的叶子已凋零无几,此刻更方便了某人的攀爬。说话间姜卓一条大长腿已经跨过了院墙,眼见着他就要跳进自家院子了。
孟员外恰巧从外面小跑着进来了,瞧见了这一幕,立马指着骑坐院墙的姜卓,抖着胡子骂道:“混小子你敢就这么跳下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我家的大门是走不了你那么高的个子了么!你给我滚回去!”
谷荔嘴角微抽,第一次见阿父如此气急败坏,不由得瞟了那边嚣张的男人一眼。
“孟叔,我,我不下去,我就是想在上面吹吹风,晾一晾刚用皂角洗过的头发。上头的风真好!”姜卓双手撑墙壁将下了一半的身子再次引体向上,坐回了墙头。
谷荔:-----
院墙那边姜母小声地劝姜卓下去,谷荔甚至还听到了姜母在招呼家仆赶紧去搬梯子过来。
谷荔:-----
就他堪比猴子一样的矫健度,一堵墙而已,还需要什么梯子啊。
竹椅上的谷荔也坐不住了,起身要往屋里去。
“小姐,我,我的真知道错了!”采青又在哭喊。
谷荔脚下一顿,但也没回头,她目前还没想好怎么处理采青呢。一只脚刚踏进门槛,就看见了躲在门后面的尤氏。
“阿母?”
尤氏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外面,拉过女儿的手,“阿瑶啊,这采青可留不得啊!”
谷荔拍拍阿母的手,安慰道:“阿母放心,我知道的。”
“那你怎么还不把她发卖了?”
“阿母,她算计了我,我要明着回报她才行。”
谷荔凑近尤氏的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阵,尤氏仍是不放心,“这,这能行么,不如直接将她发卖了省事。”
“阿母莫担忧,阿瑶会处理好的。”
尤氏见女儿已经打定主意了,她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谷荔将尤氏劝回了里屋,外面姜卓已经一阵风似的过来了。
虽然这次姜卓是从孟家的大门进来的,但还是被孟员外逮住了,一顿骂。
骂他不顾孟姜女的名声,就这么当着左邻右舍的冲进他们孟府。骂他脸皮太厚,一大把年纪了还学黄毛小儿爬墙偷窥他女儿。骂他没良心,一去好几年连封保平安的书信都没有----
大冷的天气里,孟员外愣是骂出了一脑门的汗。
他这是将今天所受之气全撒在了姜卓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