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屏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老爷,这是真的,我亲眼看见采青姐姐摸黑进了范喜良的屋子,好久都没出来。这样的事情我发现了不止一次!”
孟员外野生的粗眉慢慢倒竖起来,“竖子胆敢玩弄我们!”厚厚的巴掌拍在实木的桌面上,发出闷闷的响,“我必要他们付出代价!”
转念又眼角耷拉了下来,“是我对不起阿瑶啊,怎么会选了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人啊,不过阿瑶早早知晓了这些事情怎么还能瞒着阿父呢。”
“我是不忍心打断阿父你得欢喜嘛。”
“这,这不是胡闹嘛!”
谷荔起身给阿父顺着背,“我也是想着将计就计,拿到了与范喜良的婚书,那我就也算是嫁过人的妇人了,以后官媒再上门,我们就用这婚书拍到她面前。谁还能强迫寡妇再嫁么!”
“这-----”尤氏犹豫。范喜良只是去服苦役,还没死呢,怎么女儿就自称寡妇了?
“等过几日范喜良被发配远一些了,我们再拿这婚书去衙门加盖官印,我就是货真价实的已婚妇人了。”谷荔一时说漏嘴了,赶忙找补回来。
她要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她与范喜良的婚姻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甚至还宴请了一众邻里乡亲,只是因为下人办事不当才被衙役喜宴上被抓去服役了。
即使范喜良已经被抓走,无法在举办婚宴,孟家女还是不愿放弃他,独自去府衙补加官印。多么不离不弃的孟家女呀!
到时候范喜良服他的徭役,最后填坑了长城,她则仗着范喜良的孀居的身份逍遥度日。
别问她为什么就这么笃定这一世范喜良是否还会死在服役之地,问就是后世几千年的流言都是这么传的。
她这么费心费力地安排,就是想要完美契合传说。
“以后我若是遇上良人了就改嫁,要是没遇上真心待我之人,我就一直守着阿父阿母好了!”
孟员外长叹一口气,什么话都没有说地就带着元宝出去了,也算是默认了女儿的说法。
外面还有一堆烂摊子需要他去处理呢。
屋里就剩下母女俩了,尤氏拉着谷荔的小手,望着女儿水灵灵的眼睛问:“阿瑶是不是还忘不掉阿卓啊,还在等他?”
“阿母别多想,再好的良人都比不上阿父阿母在女儿心中的地位。”
她确实在等他,但有没有他,是不是他都不能影响谷荔如今的这一出戏。
她做好了单身的准备,宁缺毋滥。
“若是阿卓还在的话,你们该是多么般配的一对小儿女啊。今日若是你和阿卓的成婚礼,你姜伯伯也不至于连喝杯喜酒都不愿意来了----”
谷荔任由尤氏碎碎念,为了提早宽阿母的心,谷荔还是没忍住地说:“大兄会没事的。”
不出意外的话,他也该回来了。
尤氏担心自己的话会勾起女儿的忧伤来,她连忙收了声,勉强笑道:“就是,像阿卓那样皮实有活力的孩子,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就没了呢。不想了不想了-----”
尤氏想要安慰女儿,却听外面孟员外的声音咋咋呼呼地由远及近地响起:“阿卓回来了,阿卓回来啦!”
尤氏:-----
谷荔则是宠辱不惊地拍拍阿母的手背,“阿母说的话真灵验呀,走我们也出去看看吧!”
她一直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谷荔一只脚刚踏出屋子迎面就刮来一阵有些味道的风,沙砾感满满的男声在谷荔的脑袋上方响起:“阿妹,我回来了!”
胸宽肩阔,不知怎么的一下就刮到了自己面前,就跟半截黑铁塔似的。
这男人好高啊。
谷荔需要六十度扬起脖子才能看到来人的脸。
他像是从沙漠徒步四年才爬回来的,皮肤黝黑还粗糙,嘴唇起了一层干皮,感觉好久都没喝过水了一样。不过五官长得不错,脸部线条刚硬,浓眉大眼的,与他一身的铠甲很是般配。
“大兄,你回来啦!”脖子仰得有些累,谷荔忍不住地往后退了两步。
姜卓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紧锁着谷荔,容不得她退后,他紧跟着又迈前一步,“阿瑶这是要躲避我么,你难道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了么?”
“啊?”谷荔被迫再次昂起了脑袋,“大兄你是不是还没回过家啊?”
风尘仆仆的,谷荔直觉这人的动作只要稍微大一些,他的甲胄缝隙里就会往外掉沙粒子。
“我紧赶慢赶地回来,却在路口听说阿瑶你今日成婚?”尾音不可抑制地上扬,是个疑问的语气,但却不需要谷荔的回答。
谷荔挑眉,不置可否。
姜卓浓眉蹙起,沙包大的拳头捏在身侧,却没多看别的地方一眼,只盯着眼前娇俏的小娘子,像是怎么也瞧不够似的。
“想要娶你的人是谁?在哪里?让他出来给我瞧瞧他今日是借了多大的胆子!”
谷荔好笑弯唇,“你回来的路上听说了我要成婚,怎么就没顺道听说一下我的良人被衙役抓去服徭役了呢。”
“阿妹的良人只能是我!”姜卓咧嘴也跟着笑了,“阿妹,你又漂亮了。”
虽然今日本是谷荔的大婚之日,但她并未浓妆,桃腮泛红,樱唇点朱,犹如春雨过后润泽的可人的枝头蜜桃儿。
姜卓一直都知道他的邻家阿妹长得好,是镇上长得最娇俏的小女娘。他担心自己日后可能护不住她,当然也为了自己的一份建业的雄心,在兵役名额派到他家时,他没有听阿父的建议花钱币买人顶替。
而是毅然决然地应征入伍了。
临走时,他没有让阿妹等自己,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归家的机会,让阿妹等他的话,他没有说出口。
阿妹若是能遇上良人,成婚就成婚吧,即使他能活着回去,他也会以阿妹大兄的名义护着她。
若是阿妹能等到自己归家,那他姜卓今生就只有孟姜女一位妻。
姜卓一直觉得这样的安排是最好的,直到他回到镇上听说阿妹今日大婚之事时,他也是这么想的。
阿妹既然嫁人了,那他就将昔日两人的感情深埋心底,换一种方式对阿妹好。
可等他站在院子里一眼瞧见从屋里走出来的小娘子时,他忽的就推翻了建树在心里多年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