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半，宋爱国打了个饱嗝，满面红光的走进遂南农业局的办公室。
今天的他异常高兴。
他这次和张同富来，是给杨泽和周跃明送奖金的。
本以为表扬对方几句，再稍微提点一下就完事。
没想到杨泽却给他带来了更大的惊喜。
那些农户表达了自己的感谢后，又硬拉着几人去饭店吃了顿饭。
期间更是各种敬酒，各种感激之词。
把宋爱国捧的，已经快找不着北。
一名官员如何证明自己的优秀？
自然是老百姓发自真心实意的爱戴。
而今天，他做到了。
朝杨泽招招手，宋爱国道：“你很好，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
继续努力，保持下去，我已经老了，咱们农业局的将来，还得靠你们年轻人。”
这话他说的真心实意。
宋爱国又不傻，自己今天能享受到如此荣耀，完全是因为杨泽。
尤其是那个叫晏紫惠的警察把矛头引到杨泽身上时，杨泽说的那番话。
一个人聪明有能力并不罕见，但聪明有能力又不贪功识大体的人，绝对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比如那个和杨泽一起面试的，来自中科院的刘奔。
对方的能力也很强，也成功拿到农业局的编制。
可在中州农业局上班的这段时间，每天看起来都呆呆的，完全没办法和杨泽相比。
他又赞扬杨泽几句，才和张同富驱车离开。
两人刚走，周跃明就笑呵呵的来到杨泽面前。
杨泽忙问：“局长，您有什么吩咐？”
周跃明连忙摆手：“别，我可不敢吩咐你。
你现在是宋局长眼里的大红人，来我这也就是镀镀金，说不定过几天就调走了，前途不可限量。
以后咱们局里你说的算，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直接打个招呼就成。”
杨泽不说话。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这话真没法接。
周跃明打开包：“来，这些你看一下。”
杨泽一愣，周跃明递给他的是一摞大小不一的纸条，当然，还有一些票据。
周跃明解释：“这些是我当局长以来，咱们农业局日常办公、下乡调研，以及出差学习产生的各种费用。
你核实一下，如果没问题，就给我报了吧！”
杨泽瞬间想起今天宋爱国带过来的那二十万公费，立刻点头道：“您稍等，我给您算一下。”
他拿起计算机，按照每张纸条上的数据开始计算。
一小时后，杨泽抬起头：“局长，一共是十九万九千八百二十六。”
说完将还没捂热的那一大捆钞票，默默推给对方。
又数出一百七十六递给杨泽：“剩余这些你保管好，留着下次再报。”
杨泽想了想，也从里面拿出一百四十二块钱：“我这几天去鲍国忠的鱼塘，中间加了一百四十二块钱的油，也应该报销。”
周跃明沉吟片刻，点点头：“合理！”
突然，他的电话响起。
下一刻周跃明脸色就变了：“你说什么？真的假的？
好，我马上过……安排人过去。
你不要慌，尤其是不能出乱子，明白了吗？”
说完挂断电话，扭头看向杨泽：“你现在立刻到县里一趟，找王富贵，就是租咱们办公大楼的那个。
那边有点事需要你解决一下。
好了，我店里比较忙，没有大事轻易不要联系我。”
说完转身快步离开。
杨泽呆愣愣的看着对方背影，拿起电话给王富贵拨了过去。
虽然杨泽从没见过对方，但办公室有对方手机号。
很快有人接听，嗓门很大：“喂？”
“是王老板吗？”
“是我，你是？”
“我叫杨泽，是周局长让我联系你的。”杨泽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身份。
对方连忙道：“原来是杨技术员，您赶紧过来吧！
我在人民医院大门口等你。”
医院？
带着疑惑，当杨泽开车抵达人民医院门口时，就见一个中年胖子满头大汗的跑过来：
“杨技术员，你终于来了，走走，赶紧跟我进去。”
杨泽皱起眉头：“王老板，这到底怎么回事？”
王富贵一愣：“周局长没和你说？”
杨泽摇摇头，把当时的情景简单说了。
王富贵一拍巴掌，瞬间大急：“他怎么这样？完了，这下真的彻底完了。”
杨泽忙道：“你先别着急，咱们边走边说。”
然后朝医院走去。
王富贵无奈，只好跟在后面开始讲述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因为最近两年猪肉价格便宜，王富贵的富贵养猪场日子过的也非常艰难。
于是周跃明通过自己的人脉，帮王富贵联系了几家遂南县的当地民营企业，希望能给这些企业的食堂供应猪肉。
王富贵为人实在，供应的猪肉价格比市场价要低一些。
一直以来双方合作的还算愉快。
可万万没想到，就在今天中午，纺织厂那边的很多员工突然开始上吐下泻。
到医院一检查，发现是食物中毒。
纺织厂的老板当即就报了警。
结果警察还没到，又有七八个人也被送到医院，他们的症状和纺织厂员工一样。
一问得知，这些人是打火机厂的。
不知道是不是应了那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俗话，十分钟后，兴旺饲料厂的人也来了。
这下根本不用调查已经实锤。
因为这三家企业餐厅用的都是富贵养猪场的猪肉。
杨泽问王富贵：“王老板，你给你的猪喂什么了，毒性这么大？”
王富贵立刻叫起了撞天屈：“冤枉啊！
我的猪肉根本就没问题，猪喂的都是品牌饲料，出厂也都是通过检疫标准的。”
杨泽奇怪：“既然不是你的问题，那你慌什么？”
“这个……”王富贵有些吞吞吐吐。
杨泽转头就朝医院外走去。
“杨技术员，你这是？”
杨泽无奈：“我是来帮你的，既然你不愿意和我说实话，那你自求多福吧！”
“别！”王富贵连忙拉住他，“行，我说还不成嘛！
虽然我和那几家企业签的是新鲜猪肉供应合同。
但你也知道两年前毛猪的价格一度跌到五块一下，超市的猪肉也才卖八块。
加上猪饲料越来越贵，如果卖掉，等于卖一头赔一头。
没有办法，我就把那段时间的猪杀了放进冷库，等价格回暖后再出售。”
“所以你送到那几家企业食堂的肉，其实是两年前的僵尸肉。”
王富贵：“也不全是，逢年过节因为有领导吃饭，还是会换成新鲜猪肉的。
不过你放心，虽然送过去的猪肉时间有点长，但吃了绝对不会出问题。
我知道轻重。”
杨泽：“那这种猪肉你自己会吃吗？”
“不会……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家吃猪肉，都是买山里喂的那种走地猪。
富贵养猪场的猪，就算是新鲜的我家也不吃。”
杨泽：“……”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对方。
两人来到住院部三楼，只见这里密密麻麻全是人，医院过道到处都是加塞的病床。
患者虚弱的躺在病床上，胳膊挂着水，脸色苍白，嘴里不停发出痛苦的低呜声。
看到王富贵，一个中年男人立刻走过来抓住他的领子：“姓王的，瞅瞅你干的好事！”
王富贵忙道：“潘总，误会啊！
我送过去的猪肉真的没问题。”
“没问题？都这时候你还想骗我？
你养猪场送肉的司机已经交代了，这两年你送过去的，全是冻了好几年的僵尸肉。”
两人声音很大，周围的人都听到了。
这些大部分都是患者的家属，闻言立刻围了过来。
“姓王的，原来罪魁祸首是你。”
“你的心也太黑了点吧？把发霉的僵尸肉给我们吃，简直坏良心。”
“……”
眼看事情越闹越大，忽然，有人开口：“各位，请冷静一下。
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王老板的做法的确有不对的地方。
但这次中毒事件真的和他供应的猪肉无关。”
说话的是杨泽。
倒不是他故意偏向王富贵，而是这是事实。
因为就在刚才他看到这些患者的瞬间，这些患者身上突然出现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