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沉的,仿佛压在人们心头的一块巨石。
久旱未雨的大地干裂龟缩,田地里的禾苗枯黄萎靡,农人们望天长叹。
当他们以为上苍已经给予了足够的考验时,更大的灾难却悄然而至。
最初只是几只,接着是几十只,然后是无法计数的蝗虫。
它们从天而降,如暗云般遮蔽了本就阴郁的天空。
它们先是出现在关中,随后势如破竹般扩散到并州、关东。
饥饿的蝗虫群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农人们呆立在地头,眼睁睁看着辛苦耕种的土地被吞噬殆尽。
村妇抱着孩子哭喊:“老天爷要灭绝我们啊!”
老者颤抖着跪倒在地:“这是天谴,是天谴啊!”
绝望如瘟疫般在各地蔓延。
陈县令站在祭坛前,身着官服,神情凝重。
身后是一众官吏,面前是聚集的百姓。
香烟袅袅升起,他高举双手,声音颤抖:“蝗神在上,民不聊生,求神灵怜悯,求神灵慈悲!”
众人跪拜,额头抵地,低声呜咽。
祭坛上摆满了猪羊肉、粟米杂粮麦饭,是百姓们省下的口粮。
在此刻,他们宁愿饿肚子,也要祈求神明的垂怜。
这样的场景在各地上演。
郡守、县令组织百姓祭天,修建蝗神庙,日夜焚香祷告。
他们以为虔诚能够战胜灾难,以为跪拜能够换来神明的怜悯。
然而,蝗虫依旧如潮水般涌来,丝毫没有退去的迹象。
在并州,却是另一番景象。
由于早就有所准备,蝗灾一开始,并州各个郡县的官吏,马上就行动起来。
并州各郡县官府纷纷贴出告示。
“即日起,凡捕蝗有功者,按斗量给予奖励。一斗蝗,赏粟粮一斗,五斗及十斗以上,额外赏银!”
与此同时。
并州牧顾衍下达各地的命令:“传令各郡县,夜间燃篝火,引蝗投火;挖掘沟渠,诱蝗入穴;组织妇孺,分拣蝗虫!”
夜幕降临,上党郡的旷野上点点火光闪烁。
村民们在田间地头点燃了篝火,火焰腾空而起,照亮了方圆数里。
老汉张三摇着蒲扇,额头上汗珠滚落。
他身旁的孙子张小虎好奇地看着飞蛾扑火般的蝗虫,问道:“阿爷,蝗虫为什么要往火里钻呢?”
张三叹道:“这些蝗虫害人不浅,却也有弱点。它们见光就扑,咱们正好利用这点。”
远处,更多的篝火亮起,如同黑夜中的星辰,连成一片。
蝗虫成群结队地扑向火光,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嗞嗞”声,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气味。
顾衍在各地骑马巡视,他看到百姓们不再是无助地哭喊,而是积极行动起来。
这让他心中有了一丝慰藉。
“君侯,您看!”随行的官员指向远处:“那边的篝火特别多,效果也最好。”
顾衍眯眼望去,点了点头:“是屯留县县令李正,是个实干之人。传令下去,重赏有功者,屯留县做得好,其他地方也要跟上。”
清晨的阳光照在露水上,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屯留县郊外,沟渠纵横交错,宛如巨大的蛛网。
李正率领官吏与村民们一同查看晨间的成果。
沟渠中填满了杂草,吸引了大量蝗虫。
当蝗虫贪婪进食时,早有准备的村民迅速覆土,将它们活埋。
除了这些官府的准备之外,还有很多百姓张网捕捉蝗虫。
“大人,这一夜下来,光是我们村就捕了近百斗蝗虫!”村长激动地报告,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李正欣慰地点头:“好,非常好!按照君侯的条令,重重有赏!”
他转身对随行的官吏说道:“统计全县各村捕获数量,按功行赏。同时,组织人手将捕获的蝗虫分类处理。”
并州城郊,一处宽敞的院落里,数十名妇女和孩童围坐成圈,面前是一筐筐捕获的蝗虫。
一名年长妇人亲自指导:“青蝗可食,放在这边,黄蝗和黑蝗投入藤筐中,可以换粮食!”
一个约莫十岁的女孩儿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只蝗虫,犹豫不决。
“这些蝗虫真的能吃吗?”
年长妇人笑道:“当然,晒干后可以直接食用,也可以碾碎掺在其他粮食中!”
并州各地郡县之中,每天都有排队用蝗虫换粮的队伍。
除此之外。
各地粮商,严禁提价,官府也出售平价粮。
一些铤而走险的商人。
直接被抄家,粮食被充公。
虽然,蝗灾对整个并州也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但是,由于并州的一系列举措,已经把蝗灾可能造成的灾害降到了最低。
......
太行山深处,黑山军大寨内,气氛凝重。
首领张燕面色阴沉,看着帐下各部头目争吵不休。
整个黑山军,号称有百万之众。
从实际人数上来讲,并没有什么错。
但其实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真正敢战能战的青壮也就十几万人。
这么庞大的兵力,听起来非常多。
但实际上,都被掌握在一个个首领手中。
张燕能够实际掌控的人口也就二三十万左右,其中能战之兵,也就三四万人。
所以张燕名为黑山军的最高首领。
实际上整个黑山军就是一个松散的联盟,他只是因为名气的原因,成为名义上的首领。
现在因为旱灾和蝗灾的原因。
黑山军在太行山上各处的屯田损失惨重,而粮食的储备早已经见底。
饥饿让所有人都开始蠢蠢欲动。
现在,各个头目首领聚集在这里,他们想要商量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部兄弟现在只能勉强喝点稀的,再不想办法,人就要饿死了,我建议下山劫掠豪强!”一名头目拍案而起。
“豪强宗贼,都躲在坞堡里,很难弄攻克,恐怕劫掠的粮草不多,反而耗尽我们的元气!”另一人忧心忡忡。
毕竟打仗是要死人的,如果青壮损失惨重,自己的人马难免被别人吞并。
所以有人同意冒险,有人反对冒险。
一时之间议论纷纷,争吵不休。
整个营帐内闹哄哄的,让张燕感到非常的不耐烦。
张燕猛拍桌案,怒吼:“都给我住口!”
寨内瞬间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张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