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难免有死伤，只要最后能够赢下敌人，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眼见对方依然是原本的说辞，夏南星只得转变说辞。
“你说的没错，为了胜利有所牺牲是正常的，但一名好的将军应该学会减少伤亡。”
“你先不要反驳我。”
正欲开口的夏仁谦话还未说出便是夏南星及时遏制住了。
“去岁三税司统计得到的情况，大夏前年的人丁数量是三千三百余万，是近几十年的新高，但根据今年的计算，去年的人丁数量已经降到了两千八百万，其中固然有凉州丢失的因素在，但更多的还是人口损失严重，至于原因是多方面的，北方的干旱，异族的侵扰等等。”
“不过最重要的是朝廷的政令出现了问题。”
“够了太平。”
听到他这有些离经叛道的言语，夏仁谦忍不住站起身来。
“仁谦你先坐下，听我说完。”
安抚好对方之后，夏南星缓缓开口，继续说道：
“太元六年马上就要结束了，今年的人丁数量只会更少，湖州的叛乱，齐州的谋逆，异族入侵，武关的战事，洛城的刺王杀驾以及正在经历的寒冬，受苦的终究还是底层的百姓。”
“我亲自见过齐州的人间炼狱，见过江州的饿殍遍地，也见过武关附近百姓流离失所，这些情况缘何而起？”
“一是戎狄人近几年的大举入侵，还有就是朝廷的政令有误。”
“我等武将最多也就是安定一城一地，一州一郡，但是陛下这位将军统领的四海九州，天下黎民，如果他不能想着减少损伤的话，哪怕我们百战百胜，大夏也无法长治久安。”
这下夏仁谦再也忍不下去了，一掌狠狠打在了案桌之上，竟是将其生生拍成两半。
“太平，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赶紧住口。”
帐外的士兵听到里面爆发的动静，也是迅速冲了进来。
“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
就这样，不知情的士兵又被暴怒的夏仁谦轰了出去。
“太平，这样的话以后再也别说了，今天权当无事发生，陛下怎么做不是我们应该评论的，武将需要做的只有以身许国，忠君为主。”
“可是为臣者也当规劝君主，治国平天下，君有错...”
“好了太平，你一定是近些日子太累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仁谦...”
“来人，替本将军送文宣侯回府休息。”
就这样，夏南星还没有等到酒菜上完就被夏仁谦‘请’了出来，于是乎他也只能带着人离开了大营。
马车之上，祁知奴看着夏南星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小心问道：
“将军，是因为和武烈侯的事情吗？”
闻言夏南星摇了摇头。
“不全是，仁谦的态度我提前想到了一些，只是我没有想到他这么固执。”
“不过最让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那您在想什么？”
夏南星缓缓打开了马车的窗子，而后指向外面。
“祁大哥你看外面。”
“大雪？”
“是啊，今年的雪格外的大，也格外冷，不知道那些百姓是否有足够的柴火抵御寒冬。”
“将军，就算是冬天百姓依旧可以趁不下雪的时候去收拾一些柴火啊，只不过麻烦一些罢了。”
夏南星并没有直接反驳，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祁大哥，我小的时候也在冬天打过柴火，就算地上积雪不深也只能在山林最边缘行动，此外还要除去林木上的雪才能带走，由于冰冻的原因那样的柴会比寻常 的重一倍，回家之后也不能立即使用，需要将上面的冰冻去掉，最后才能在火势兴起的时候进行燃烧。”
“这一套下来不仅费时间，更为重要的是耗费体力，你觉得百姓冬天有那么多吃的满足他们去做这种事吗？”
“这...”
见祁知奴陷入了思考之中，夏南星也不再和他多说，只是一直盯着窗外。
战乱，异族入侵，税收加重，如今又加上天灾，这些事情堆在一起，夏南星不敢再想下去，只是期望着寒冬赶紧过去，百姓到了春天便是有了吃食，哪怕是新长出的野草，只要能够活命比什么都好。
“祁大哥，等明天送仁谦他们离开之后我们去下面的村子转转。”
“是，将军。”
...
傍晚，回到侯府的夏南星只觉着疲惫无比，除了下午和夏仁谦的不欢而散之外，更多的是对时局深深的无力感。
见到他这个样子，拿着大氅的丫丫赶紧走上前来。
“太平，你这是怎么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可是今天遇上了什么事情。”
丫丫一边说话，一边将大氅披在了对方身上。
“没有，只是担心今年的雪下得太大百姓恐怕不好活啊。”
听到他这么说丫丫也是微微皱起了眉，她小的时候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能够明白百姓的苦。
“家中还有不少存粮，太平你要不找个时间去看看那些百姓，遇到那些饥寒交加的人就帮一下。”
“嗯，好，还是夫人考虑周到。”
“没个正经。”
话虽如此，但是夏南星知道就凭他家中那点粮食对于洺河县十余万百姓来说就是杯水车薪，为今之计也只能是救一个算一个了，至于朝廷那边，根本拿不出多余的粮食来了，这几年的大规模用兵早已将粮仓挥霍一空，要不是夏南星在齐州得到的那些粮食恐怕现在洛城都有粮食危机。
不过这也算是间接提醒了夏南星，齐州的那些粮食大都是张唐抢来的，虽说有部分是百姓的，但大多是富贵人间的存粮，他自然是不能向百姓动手，不过那些富商却是可以做做文章，正好趁着前几天的事情还未彻底揭过。
翌日。
汤文公和夏仁谦一大早便是带着所有骑兵出发了，连带着夏南星之前带来的三千人马，不过这也正好省去了皇帝的担忧，夏南星亦是松了口气。
临走之际他还想去劝劝夏仁谦，可是对方似乎是有意避着他，只是草草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夏南星无奈，只得目送队伍逐渐远去。
等到众人远去之后，他则是转身带着牛二去完成头天构思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