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章弥参见皇上。”
胤禛没喊起，他将两盒欢宜香交给苏培盛：“章弥，你看看这两盒香有何区别。”
“是”，章弥接过仔细查看。
胤禛垂眸看着他。
良久后，章弥道：“回皇上，并无区别。”
胤禛：“没少什么东西吗？”
章弥摇头，“回皇上，没有。”
胤禛：“那华妃是怎么回事？”
章弥：“回皇上，微臣正准备跟皇上禀报此事，今日皇后召微臣给各位小主娘娘请平安脉，后宫确实只有华妃娘娘、惠嫔娘娘、莞嫔娘娘有孕，
惠嫔娘娘胎像极好，娘娘虽受惊，但喝过梁太医的药后，好好养着并无多大问题，
莞嫔娘娘……微臣之前看过温太医写的脉案，莞嫔娘娘自怀孕后，随着胎儿月份增长，娘娘身体越差，即使是让微臣用药，微臣也会跟温太医用一样的方子调养，
只是这次意外，让莞嫔的身体如同漏水的篮子般，气血突降，按照微臣推测，莞嫔娘娘……九成可能撑不到皇子足月出生啊……”
胤禛坐直了身体，倾身问道：“莞嫔会早产？”
章弥低着头道：“回皇上，是，撑过六个月已经是极限，不管皇子是否成功生下来，以莞嫔娘娘的身体，都……都活不成了。”
胤禛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当即道：“章弥，以后由你来看顾莞嫔的胎，要用什么名贵药材尽管去用，就算库房没有，朕也派人找回来！”
章弥叩头道：“皇上恕罪，就算莞嫔没有身孕，这样的身体也要花一年半载才能恢复元气，现在莞嫔的气血全部被胎儿吸收，母体难以留存，微臣实无两全之策啊。”
胤禛本就非常期待甄嬛肚子里的孩子，连名字他都想了好几个，现在突然告诉他甄嬛要没了，他怎么接受的了？
而且，六月多月的孩子？他从未听过哪家六个月的早产儿能够活下来，不管是诞下死胎还是甄嬛死去，他都不愿意见到。
当年菀菀难产身亡，他悲痛欲绝，现在好不容易有莞嫔一解相思，他实在不愿再一次因为生产而失去菀菀了。
胤禛仿佛下了决心，道：“朕要你极力保住莞嫔的命。”
章弥低头俯首道：“可……皇上恕罪，唯一的办法只有……只有趁着胎儿还小，直接让胎儿娩出体内，再给莞嫔娘娘仔细调养……”
胤禛闭眼叹气，“让朕……再想想……”
许久他也没有个最终决定，转而问道：“华妃呢？”
章弥暗自松了一口气，皇后娘娘交代的话，他都照办了，至于皇上如何决定，就跟他没关系了，
“回皇上，华妃娘娘体内被麝香侵蚀多年，按理无法孕育子嗣，且这几个月娘娘都喝过理气活血的药，不知为何，胎息却异常强健，也许是……华妃娘娘身体底子好的缘故。”
胤禛问道：“华妃肚子里是男是女？”
章弥低头道：“回皇上，是皇子。”
胤禛闭上眼，沉默良久，“你先下去吧。”
章弥当即起身，“微臣告退。”
胤禛坐在龙椅上心乱如麻，要保住莞莞，他就要亲自下令打掉自己的亲骨肉，何其残忍？
华妃的胎……哎……
胤禛心中虽隐隐有了决定，但他始终无法当机立断。
所以，他去了寿康宫。
太后听完胤禛的话，垂眸问道：“皇上确定章弥的话可信吗？”
胤禛：“章弥是太医院院正，也是这么多年来专门给朕请平安脉的御医，如果他的话都不能信，朕岂能平安到现在？”
太后叹了口气，问道：“那皇上想如何？”
胤禛：“儿子……实在不想对自己的亲骨肉动手。”
太后了然地瞥了他一眼，“皇上需要哀家帮你做什么？”
胤禛：“皇额娘……”
太后：“哀家都这把年纪了，不怕什么报应，皇上有什么主意不妨说出来听听。”
胤禛沉吟道：“当年世兰那个孩子……儿子着实愧对于她，儿子也希望世兰能儿孙绕膝，
可年家权倾朝野，年羹尧嚣张跋扈，目无尊上，朕怕世兰一旦生了孩子，年羹尧效仿当年多尔衮……朕绝不能见江上旁落……
世兰腹中子……不能要。”
太后：“华妃曾经失去过孩子，皇帝就算不要她的孩子，也不能一碗落子汤将她的孩子打掉，华妃虽然没多聪慧，但也不是傻子，
一旦孩子没了，华妃第一个就会怀疑到皇后头上，有年羹尧为亲妹出头，皇帝要牺牲皇后来安抚年羹尧吗？
介时后宫动荡，国母无辜背上污名，皇上名声受累，天下人又会如何看待皇上？”
胤禛看了太后一眼，沉声道：
“莞嫔的孩子就算生了了，也很难活下来……朕觉得，要是华妃的胎，死于妃嫔争斗，或许可以将年家造成的动荡，局限于两个臣子之间……”
太后张了张嘴，皇帝竟然……
太后劝道：“都说七活八不活，太医院那么多太医，莞嫔的孩子未必不能保到七月，那孩子还是有机会存活的。”
胤禛叹气：“孩子活下来的机会渺茫，白白连累莞嫔性命。”
太后还想再劝劝，章弥的话她不全信，但是皇帝却信了个十成十。
太后：“皇帝，万一甄家被年羹尧置之死地，皇上当如何？”
胤禛：“朕会尽量保住甄家，不让莞嫔没了母家，至于莞嫔本人……朕会尽力补偿她，就……晋她为妃吧，待到年家事了，不妨再封她一个贵妃。”
太后见胤禛主意已定，感叹纯元一张脸，竟然让皇帝看得比皇嗣还重，幸好莞嫔不像华妃那般张狂性子。
太后：“哀家说过，谁有孕就给谁晋位，莞嫔是皇帝封的，哀家还没赏，莞嫔封妃的旨意，就由哀家下吧，华妃……不能偏颇了她，就一并晋封吧，给她一个贵妃位也算补偿。”
胤禛甩着珠串，点头：“皇额娘思虑周全。”
又过了五日，章弥才接到胤禛的无情决定。
因着胤禛要章弥保密，不许第二个人知道，章弥只好找了个理由将温实初外派。
温实初有心推辞：“章大人，莞嫔的龙胎一直由属下看顾，贸然换人，属下怕其他太医不了解莞嫔情况……”
章弥：“你医术精湛，不过去五六日，莞嫔那里出不了什么事情，有整个太医院看着呢，
况且祁国公指名要你过去，皇上都同意了，轮不到咱们推脱，等祁国公夫人的病情稳定下来，你再快点回来就是。”
温实初无法，只好再三嘱托，“莞嫔娘娘那就有劳各位同僚了。”
章弥摸着胡子，摇头叹气，真是造孽啊。
这种事，也不是他一个人说干就干的，皇上让他准备好药，再听候吩咐。
太医院的药材每天都有奴才清点，哪怕少了一点都得写上来龙去脉，章弥是没办法私自挪用的，所以他让家丁分别到京郊镇子上收药材。
章弥扯了个理由，让章夫人带着小孙子去寺庙里住个十天半月再回来。
章夫人问道：“老爷，好端端的去寺庙住着做什么？供奉菩萨咱们请一尊回家里就是了。”
章弥摇头道：“前几日我遇见钦天监左监，他说我今年有道坎，他是个有本事的，咱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拜拜求个心安，
我在太医院走不开，还请夫人替我在寺庙里供上一旬，成儿也到了该开蒙的年纪，让大师摸摸顶，保他无病无灾。”
“妾身知道了。”
章弥让夫人先回去休息，自己一个人在书房炮制药粉……
寿康宫。
皇后跪在太后跟前，一脸正色：
“皇额娘，儿臣敢对天发誓，儿臣从未对莞嫔的胎动作手脚，”
太后数着佛珠不说话。
皇后仰头看着她道：“皇额娘，儿臣就算不喜欢妃嫔的孩子，那惠嫔出身比莞嫔好得多，你可曾见儿臣对惠嫔做过什么？
以莞嫔的长相，她生下来的孩子定然有几分像姐姐，到时候儿臣将其抱到膝下抚养，有皇上喜爱，对儿臣不是更有利吗？
儿臣着实不必费心思对付莞嫔的胎啊，至于华妃，自有皇上和皇额娘决定，儿臣绝不会横加干涉。”
太后垂眸看着她，“莞嫔的胎，当真那么不好吗？”
皇后：“据儿臣所知，温家与甄家交好，莞嫔的身子若有什么病情，都是温太医诊治的，他总不能听儿臣的话，谋害世交之女吧？”
太后听闻此言，勉强信了皇后，“既然温太医看过，算皇额娘多心了。”
皇后面色略显委屈。
太后叹气道：“起来吧，皇上多年无子嗣出生，哀家是心急了些，你也别怪哀家。”
皇后：“皇额娘严重了，儿臣明白。”
太后抬了抬手，竹息拿起两卷圣旨递给皇后。
“看看吧，你也有个心理准备。”
皇后拿过摊开，“华贵妃？”
太后：“皇上说是给年家的安抚，哀家同意了。”
皇后摊开另一封，皱眉道：“莞嫔不是刚刚因为身孕封嫔吗？怎么又加封？如此一来，惠嫔心里会不会……不平？”
太后：“莞嫔封妃，是跟华妃一样的原因，此事不必再议了，哀家只是告知于你，免得你不情，在皇上面前说话失了分寸，
至于惠嫔，她是个心胸阔达之人，不会将这些放在心上。”
太后心想，等惠嫔生了，再喜上加喜就是，到时候热闹热闹，免得宫里死气沉沉的。
皇后一听，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心中暗喜，面上也越发温和，
“儿臣明白，皇额娘，主位晋封是大喜事，不如就由臣妾将这份喜气带给华妃和莞嫔吧？”
太后点头：“嗯，本宫喊你来也是因为这事，若华妃有冲撞你的地方，你暂且忍耐些，不要与她起任何冲突，免得到时候……华妃虽然不敢像对端妃那样对你，但是乌拉那拉家可承受不起年羹尧的怒火。”
皇后恭敬应是。
从太后宫中离开，皇后笑意如春风拂面，明媚灿烂。
“剪秋，摆驾翊坤宫。”
“是。”
……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
皇后搭着剪秋的手臂，慢步走进翊坤宫，走了十几步，仍不见华妃出来迎接。
直到她走到翊坤宫正殿门口，才见到颂芝的身影。
颂芝蹲身行礼道：“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太医说咱们娘娘要卧床养胎，不便下地给皇后娘娘行礼，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温和地笑了，“既然太医说了，本宫又怎会怪罪你们主子，一切以龙胎为重。”
颂芝微笑道：“多谢皇后娘娘体谅。”
皇后越过颂芝走进屋里，只见华妃正坐在床上，床头边上还放着一盘坚果，明显人没什么事。
华妃眉眼含笑，眼神中带着几分挑衅，
“皇后娘娘大驾光临，恕臣妾无法下地迎接，等皇子出生后，臣妾一定去景仁宫给皇后娘娘补回来。”
“呵”，皇后手帕半捂着嘴，忍不住笑出声来，她的面色越加温和，
“本宫与华妃妹妹相处多年，不必多礼。”
她让剪秋将圣旨递给华妃，道：“既然华妃妹妹无法下地，想必也不能跪着接旨，既然这样，华妃妹妹自己看吧，免得伤到龙胎就不好了。”
华妃面色微变，但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坏事，她现在可是有皇嗣在身。
华妃摊开圣旨，继而满脸欢喜。
皇后笑道：“恭喜妹妹容升贵妃。”
华妃收起圣旨，神色傲然地摸着肚子，谦虚道：
“臣妾多谢些皇后娘娘，不过一个贵妃，等皇子出生，想必还有双喜临门呢，皇后娘娘到时候再恭喜也不迟。”
贵妃之上，还有皇贵妃。
皇后挑眉，“也是，皇上宠爱妹妹，想必也是这个想法，所以才提前封妹妹为贵妃，好为日后做准备。”
华妃眉头一动，皇后居然不生气？
皇后又道：“瞧本宫这记性，差点忘了，还有一道圣旨没宣呢，本宫就先走了，华……贵妃妹妹就在翊坤宫好好养身子吧。”
华妃皱眉问道：“什么圣旨？”
皇后笑道：“是莞嫔，毕竟你和莞嫔都怀了皇嗣，太后娘娘说，她不能厚此薄彼，所以一并下旨封莞嫔妹妹为莞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