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罗敷也想不到会被再次拉入这个梦境。
她不过是刚刚在落云居打坐修炼完,刚想下榻,结果眼前一黑,直接昏睡过去。
不过那一瞬之间,手腕上桔梗手环爆发的白光,还是令她感到错愕。
她好像找到为什么被传送到另一个世界的媒介了。
思维来不及发散,意识便被扯入混沌之中。
周遭人声鼎沸,行人来来往往。
街边的摊位上摆放着新鲜的蔬菜,商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她凭空出现在大街上,街上的行人被她吓了一跳。
“啊!妖怪!”
一位大娘手上拎着的菜篮子瞬间掉在地上。
一言惊起千层浪,旁边的百姓们闻言,纷纷抄起家伙赶过来。
面对众怒,秦罗敷甚至来不及解释,就要被人群淹没。
旁边摊位上的一个箩筐里,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在揺着波浪鼓,兴奋的直拍手。
“嘿嘿,抓、抓住你。”
秦罗敷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头,秦罗敷深感头皮发麻,意念一动,直接消失在原地。
她不熟悉这个地方,只能跟随着直觉寻找相对安全的地方。
不知来到了一个什么地方,四周都是垂落下来的蓝色流纱缦。
凤鸟衔环香炉里,淡淡的檀香袅袅。
室内一片昏暗,唯有一盏鎏金并蒂莲纹烛台散发出幽微的光线。
手下的触感温热细腻,秦罗敷看过去,只见那人低垂着的白色眼睫。
烛光映衬着他冷清的眉眼,如清风明月。
那人也被凭空出现的人所惊,背着光,他看不见眼前之人是谁,又惊又怒,手上使劲想要推开她。
秦罗敷手抵住唇瓣,低低出声,“嘘,别说话,我没有恶意。”
少年哪里会听她的,手上胡乱挥动,一不小心碰到桌上的烛台,啪嗒一声猛地掉落在地。
随着这一声响,外面的守卫立即走过来,垂首在门前恭敬询问,“大公子,可是有什么事?”
室内唯一的光线消失,眼前是令人窒息的黑暗。
身侧还有一个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女子,意图不明,他的一颗心如坠谷底。
少年浑身发抖,开始奋力挣扎起来。
秦罗敷没法,只得用力压制住他,将他按倒在床榻上,“别出声,我真没有恶意。”
“公子你还好吗,公子?”门外面的守卫还在发问,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来人……”
他的嗓音颤抖,似乎意识到挣脱不开秦罗敷的桎梏,张嘴想要将人喊进来。
“唔……”
秦罗敷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哪里敢让人进来,待会儿就算有嘴巴都解释不清楚。
少年支吾发不出声,一双白眸氲氲着水汽,眼眶通红。
他愤恨的咬住她的手心,尖牙陷入掌心,咬得极为用力。
秦罗敷吃痛,脸都白了,不用看也知道必然破皮了。
她压低声音,“疼,松嘴啊。”
厌清澜无动于衷,反而咬得更加用力。
秦罗敷突然想起厌清澜有夜盲症,惧怕黑暗,于是忍着痛意拿出一颗夜明珠。
柔和的光线慢慢使这一方天地亮堂起来。
少年的眼睛被这突如其来的光照得猛地一缩,眼睫颤动,不受控制溢出一滴眼泪。
他瞬间看清楚了眼前之人,瞳孔地震,口中的动作不自觉的松动下来。
外面的守卫长久得不到回应,相视一眼,一把推门而入。
厌清澜一下子回过神,猛地扯下帷幔,扭头冷声呵斥,“出去!”
“是是。”
守卫被吓一跳,连里面的情况都没有看清楚,就立即退出去,马不停蹄地关上房门。
秦罗敷和他拉开距离,手心里一片泥泞,鲜血混杂着涎水。
厌清澜坐在一侧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神情恍惚,似乎在辨别这是不是真的。
这一切就像是梦一样。
厌清澜身着一件白色霜花纹的白袍,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泛着凛凛冷光。
霜发仅用一根同色丝带束缚,银饰上的珠链垂落下来,像落下的雪花。
因为方才的事情,鬓发和衣领稍显凌乱。
似乎是感觉到了秦罗敷的目光,他垂下头,双手攥紧身侧的衣服,安安静静的也不说话。
看着他这副样子,秦罗敷坐直身子。
“你还记得我啊?”
他长大了不少,再也不是那个年幼的孩子,越来越像现在的厌清澜。
“自然记得。”
明明已经过去六年,她却一点变化都没有,一如记忆中的样子。
厌清澜看着她受伤的手,面带愧疚。“对不起,我方才没看清楚,以为是坏人。”
“没事。”秦罗敷摇摇头,她确实出现得突然,连她也没想到会直接传送到人家床榻上。
“有防备心挺好。”
“你手上的伤……”
秦罗敷无所谓的摆摆手,“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厌清澜唇瓣紧抿,突然一声不吭的下床。
他拿着夜明珠赤脚踩在地上,细瘦伶仃的脚踝在长袍下若隐若现。
他先是点燃烛火,然后绕到屏风后面,不知道在找什么。
秦罗敷坐到床榻边缘,将脚放下来。
不过片刻,厌清澜就回到秦罗敷面前。
他屈膝跪坐在她面前,手上拿着纱布和伤药,抬头看她。“让我给你包扎,可以吗?”
“不用,我是修士,施一个治愈术就好得差不多了。”
秦罗敷手向上虚虚一握,白光在眼前闪过,手上的伤口便开始愈合。
没有一会儿,就只剩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厌清澜盯着那个牙印,沉默下来。
室内一下子就陷入静谧之中,不知怎么的,秦罗敷总觉得他不高兴。
“这几年……你们过得还好吗?”
秦罗敷迟疑的询问出声,打破了安静的氛围。
在外面不过仅过去几天的时间,这里已经过去好几年了。
“抱歉,我当初并不是故意离开,不和你们告别。”
厌清澜凝视着她不说话,秦罗敷得不到回应,自顾自的说出去。
“其实这一切都很神奇,我也一知半解,解释不清楚原因,但是那时离开并非我本意。”
厌清澜不怪她,他知道她身上有很多秘密,能主动解释已经很好了。
“这些年,我们过得一点都不好。”
厌清澜突然出声,秦罗敷后知后觉他是在回答她上一个问题。
“很多人欺负我们。”
他仰着头,狭长的眼型内勾外翘,长睫垂下淡淡的阴翳,整个人透出冰雪似的空静。
说起这件事情之时,神情格外落寞。
秦罗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安慰,只能干巴巴开口:“这些都是暂时的,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厌清澜眼睑下垂,“但愿。”
“时间不早,我不便多做停留,下次再见。”
秦罗敷不打算继续停留,怎么说这里毕竟是男子的寝卧,还是她未来师尊的,待在这里影响不好。
她说完起身准备走,厌清澜突然扯住她的衣袖。
秦罗敷一顿,回过头看他。
厌清澜不太敢看她,眼睫颤动几下,脸上带着一丝羞怯。
“这里不是我的寝室,只是白日休息的地方,我晚上不住在这里。”
“外面有很多守卫,你晚上可以安心在这里休息,我一会儿就去外间,不会打扰你。”
秦罗敷还在思索,就听他又道,“清淮,清淮他也想见你,你多留几天,我们好好招待你。”
说着不容秦罗敷拒绝,直接转身去了外间,步履不停,生怕被叫住。
秦罗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