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祥和的氛围诱发困意,秦罗敷侧卧于窗前的软榻上,缓缓闭上眼睛,陷入梦境之中。
丝丝缕缕的雨丝飘落,星星点点的落在她的长睫上。
她手上戴着的桔梗花环闪烁着细微的白光。
前方是一片黑暗,四周静谧,不知身处何方。
一点幽蓝荧光在眼前浮现,秦罗敷跟着它一点点往前走。
眼前一亮,不知踏入了什么地方。
漫天飞舞的圆形纸钱,泥泞不堪的黄土地,鬼哭狼嚎的风声,枯败腐烂的树枝。
就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死气,压抑而沉闷,只有时不时扑棱着翅膀的乌鸦。
地上是随处可见的白骨和荒坟,一路走来,草席裹尸,乌鸦食腐,触目惊心。
秦罗敷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不像是人间,宛若地狱。
秦罗敷一步步往前走,周围的景色在不停变化。
狭长的街道上看不见任何人影,寒风萧瑟,家家户户门关紧闭。
青石地板上爬满青苔,破败荒凉,静谧的空间中唯有她的脚步声在回响。
秦罗敷缓慢的垂下眼眸,她能感觉到四周有不少人在窥探自己。
隔着一堵门,透过缝隙紧紧地盯着她。
秦罗敷顿了一下,上前敲响其中一家的房门。
扣扣扣的声音响起,周遭观察着秦罗敷的人诡异的屏住呼吸。
“请问里面有人吗?”
“我是修士,并无恶意,只是误入此地,想借宿一晚。”
里面沉默了一瞬,无人应答。
寒风刺骨,只是站了一会儿,就感觉浑身发抖。
这不对劲,她明明已经是洞虚期的修为,按理说应该不会再感觉到寒冷才对。
就在秦罗敷觉得不会开门的时候,木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嬷把房门打开一角,她端着摇曳的烛台,目光平静,“姑娘,进来吧。”
直到秦罗敷跟着老嬷进去,那些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才消失不见。
房间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张木床,和几张缺胳膊少腿的桌椅,桌上的茶具也都是破的。
儿子儿媳因为战乱丧生,只留下一位老人。
从阿婆的话里,秦罗敷得知这是五百年前的世界。
五百年前,神明因不明原因消失,世人再无法寻觅和感知神的踪迹,这片大陆至此成为神弃之地。
没有神明的威慑,妖魔横行,四处战乱。
妖族不甘蜗居一方,在妖王的带领下,大举入侵人界。
魔域与修真界混战,难分伯仲,灵域选择明哲保身,不参与此争,鬼界因为鬼王的陨落,元气大伤,无力参与。
可是很奇怪的是,她为何会来到五百年前的世界,这里是梦境还是真实存在的,她不得而知。
隔壁的房间突然传来瓷器落地的声音,秦罗敷一顿,看了阿婆一眼。“您的家里,真的只有您一个人吗?”
阿婆叹了口气,“前几天街上来了一对逃难的兄弟,我见他们可怜便收留了他们。”
“子衿,子聿出来吧。”
两个七八岁左右的男孩从隔壁走进来,他们差不多高,身上穿着粗布麻衣。
前面的那个浑身都被褐色的麻布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双灰蒙蒙的白眸。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注视他,他有些惊惧的低下头,不敢去看秦罗敷。
厌清淮小心翼翼地跟在厌清澜身后,手里还紧紧攥住他的衣袖。
他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从兄长的背后探出半个头,小心的观察着秦罗敷。
男孩粉雕玉琢,唇红齿白,脸上稚气未脱,身量虽小,但依稀能看出几分矫健的线条。
触及到那张熟悉的脸,秦罗敷愣了一下,眼前的明明就是七八岁大的厌清淮,那他前面的岂不是厌清澜?
秦罗敷又去看厌清澜,但他已经别过脸,她能看到的只是被粗布严严实实包裹着的头顶。
他们怯生生地站得很远,像是受惊的幼兽,不知所措的看着她们。
“阿婆,对不起,我不小心把碗打破了。”
厌清淮眼眶通红,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十分害怕会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被赶出去。
外面战乱不断,一片混乱,他们年纪尚小,又失去了家族的庇护,历经千辛万苦,一路从东陵逃亡至此。
如果不是阿婆好心收留他们,恐怕早已成为那些穷凶极恶之人的口中食物。
他很害怕,外面的世界太过危险,仅凭他和兄长二人根本活不下去。
阿婆慈爱的摸了摸他的脑袋,浑浊的眼中似是缅怀又像是难过,“不碍事,没伤着吧?”
厌清淮摇摇头,他扯了扯旁边的厌清澜,“哥哥已经把碎片都收拾好了。”
阿婆欣慰的点点头,她向秦罗敷招招手,“秦姑娘,子矜和子聿他们两个都是好孩子。”
秦罗敷看了他们一眼,“他们叫子矜,子聿?”
“是的,哥哥叫子矜,弟弟叫子聿,他们是从东陵那边过来的,与家人走散,流亡至此。”
阿婆轻咳一声,缓缓向秦罗敷解释。
厌清澜连忙倒了一杯热茶端给阿婆,阿婆拍了拍他的肩膀。
“时值战乱,妖魔当道,人人自顾不暇,我一个老婆子活得已经够久了,就想着在有限的时间里替九泉之下的儿子儿媳做一些善事,好让他们早入轮回。”
阿婆说起这事,眼眶开始湿润。
“这两孩子乖巧懂事,我那未出世的孙儿还在的话,应该也是这般大。”
秦罗敷安静地听着她的话,说不出话来。
战乱之中,受害的往往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家里只有两间房,稍大那间是阿婆儿子和媳妇的,但他们已经回不来,就让双生子住下来,而秦罗敷就跟他们住在一起。
秦罗敷铺好床铺,她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她原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梦境,但厌清澜和厌清淮的出现,让她立马推翻这个结论。
她心里有诸多疑惑——
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是什么让她来到这里,她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双生子安安静静地坐在另一张床榻上,不动声色,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那些修士一向看不起凡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厌清淮很担心会被嫌弃,虽然那个女修看起来很好说话。
厌清澜心里颇为紧张,纵使是快要入睡,他身上的罩袍也没有解下来。
可是她除了最初好奇的看过几眼他们后,就没再说过话。
秦罗敷没有理会他们,她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脑子乱糟糟的,想不通。
厌清澜和厌清淮相视一眼,他轻轻吹灭柜台上的蜡烛,和衣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