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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下旬,寒风呼啸,大雨倾盆,雷电交加,乌云密布。天空黑压压一片,将白日青天被黑色的云遮的漆黑一片

朝霞宫内,乌漆墨黑,婢子和太监将蜡烛点好后,宫内才亮堂起来。

满殿烛火,灯火通明。

婢子和太监退下时,还不忘将大门紧闭,以免寒风吹进了殿中。

胡岳高坐大堂之上,大殿的地板上,铺了暖和厚实的氍毹,还摆了六桌宴席,皆是好酒好菜,美味佳肴。

这六桌宴席上坐的正是两州四城节度使,他们分别是胶州昌荣、云城柴卫、乾州陶振、银川城金融、金川城卫隐、福州武尧。

胡岳端起面前的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才笑道:“孤今日请诸位来,摆这顿酒席,是为了感谢。孤初继位时,太过年幼,周边列国对古月虎视眈眈,你们中一些人的父辈都是先王留给孤的辅弼之臣,陪着孤五征南陌,十讨匈奴,风风雨雨半辈子,看着孤一步步走到今天,将这天下稳定。孤能有今日,全靠你们的父辈和还未去世的前朝忠臣……”胡岳欲言又止,他高举酒杯,“孤敬你们一杯!”

众人闻言,纷纷举杯笑道:“王上客气了,臣既受先王重托,必是对王上忠心耿耿,万死不辞的。”

“王上,老臣陪王上走了半辈子,一路胆肝相照,王上今日能为古国开创盛世,臣心甚慰啊!”

“是啊,先王若在天有灵,看到王上将古月治理的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古月国富民强,先王也会欣慰的!”

“王上乃古月明君,有王上带领臣征战天下,臣荣幸之至!”

……

诸如此类的话不绝于耳,但胡岳却已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平易近人的少年郎了。

年少轻狂笑浮华,时光荏苒生白发。

而今再忆早年事,水中望月镜中花。

胡岳早已从少不更事的年少郎蜕变成一个懂得隐忍,不以誉喜,不以毁怒,喜怒无常的帝王了。

坐在高位上的胡岳像一只虎般睥睨着台下胡吃海喝亦或相互敬酒寒暄的节度使,他端起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故作烦恼道:“诸位爱卿,孤虽靠你们稳定了古月天下,但自孤坐上这个王位起,就不曾过过一天安稳日子,天天心烦意乱,日日活的胆战心惊。”

一个身穿绯色华服的男子从蒲团上站起身,此人名叫昌荣,乃胶州节度使。

昌荣的节度使之位乃世代承袭,苍荣的父亲昌吉在承兴四十年去世,而昌荣又是昌吉唯一的儿子,所以这胶州节度使之位自然而然就传到了昌荣身上。

昌荣对着胡岳行了一礼,“王上这是何意啊?古月国富民强,百姓丰衣足食,国泰民安,不知王上还有什么烦心之事呢?”

胡岳装模作样的唉声叹气,表露出一脸为难的模样,“唉~孤虽信你们对孤的忠诚,但居此位者谁不欲为之呢?”

六人闻言纷纷从蒲团上起身,双膝跪地磕头,其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陶振不解道:“王上何出此言?王上天命已归,谁敢心怀异心啊?”

胡岳微微点头,“是啊,孤也信你们都是古月的忠臣良将,但怕就怕尔等没有异心,若你们的手下心怀不轨,想煽动你们造反,那又当如何?”

天可度,地可量,惟有人心不可防。

这世间最善变的莫过于人心。

这六位节度使也只敢保证自己对胡岳的忠心,他们又怎么敢信誓旦旦的保证他人对胡岳的忠心呢?

云州节度使柴卫对胡岳行了一礼,“王上,臣等不是武夫便皆是愚昧之人,还望王上能给臣等指一条明路,臣等感激不尽。”

胡岳闻言,满意一笑,“诸位,这兵权在诸位手中的时间已经握的够久了吧?现在的古月诚如诸位所说,国泰民安,天下太平,诸位是不是也该将兵符物归原主了?当然了,孤能有今日,你们都功不可没,孤也不会亏待你们,只要你们交出兵符,辞官还乡,孤便厚赏你们,如何?”

六人闻言彻底明了,胡岳这是想让他们交出兵权,来巩固自己的皇权。

这顿饭吃的好就是杯酒释兵权,吃不好就是鸿门宴。

若六人没猜错,这宫外定有禁军严阵以待,若他们不肯交出兵符,今日怕是出不了这朝霞宫的大门。

树高者伐,人高者忧。功高盖主者杀!

这六人虽在心里大骂胡岳,需要他们卖命时就拼命讨好,不需要时就直接罢官收权,真是得鱼忘筌,过河拆桥。但此刻他们为保性命,也不得不交兵权。

毕竟他们是孤身一人而来,他们不知外面到底有多少禁军在等着胡岳的一声令下,但他们知道胡岳手中有五十万禁军。

昌荣从袖中拿出兵符,跪在地面,双手奉上,胡岳招手,他身旁的小太监缓缓走到昌荣面前,从昌荣手中接过兵权后,胡岳才满意一笑,“昌荣,念在你父亲跟孤半生的份上,孤赐你黄金百两,白银千两,孤还会派人去胶州给你建一栋豪宅。你虽辞官,但孤每月都会照例给你发放俸禄。”胡岳摆摆手,“谢恩退下吧!”

昌荣闻言,他对着胡岳行了一记大礼,感恩戴德道:“臣谢主隆恩,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昌荣语毕,站起身,恭恭敬敬退下。

当他走到朝霞宫外时,宫外长廊上的一幕让昌荣吓的后背发麻,不寒而栗。

光躲在长廊后,拿着弓箭射杀的禁军就差不多有一千多人,那藏在背后的禁军,鬼知有多少?

得亏是他明智,提前交了兵符,否则今日恐会死无全尸。

轰隆隆~

“昌大人!”

雷声和一个老太监的声音混杂,将昌荣吓的一个激灵,全身上下起了层鸡皮疙瘩,额头上冷汗直冒。

老太监笑眯眯的掐着嗓子道:“昌大人,这边走!”

昌荣心有余悸的回过神来,他缓了缓情绪,才跟着老太监一道离去。

轰隆隆~

又是一道惊雷闪过,将朝霞宫里不曾被烛光覆盖的地方给照耀的恍如白昼,但也只有短短一瞬,宫殿里便又变得灰暗阴沉起来。

宫里剩下的五人见昌荣交出兵符后平安离去,便也有四人因想着活命而纷纷跪在地上,交出兵符。

武尧看着交出兵符的四人,心脏砰砰乱跳,特别是当胡岳命令身边的小太监去将这四人的兵符收回时,又听着胡岳给他们封赏时,心里更是忐忑不安。

胡岳命这四人离去后,只见武尧一人坐于席位上,武尧此刻已吓的魂不附体,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跪倒在地,对着胡岳磕头行礼道:“王上,小民其实不是福州节度使,小民是福州节度使费砀的小舅子。但费砀在前些时被他自己的儿子所杀,兵符被他儿子费燃所夺,后费燃又被歹人所杀。小民顶替福州节度使进宫,是准备向王上来禀报此事的!”

胡岳只知费家几代人为古月驻守福州,但至于武尧,他也是最近才听说这个人。

胡岳年纪大了,很多事情他也不想与人多说废话。

胡岳摆摆手,武尧以为胡岳放过了他,连忙道谢,武尧站起身,恭恭敬敬刚退到门口时,只听咔嚓一声,武尧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头颅就落于地面,咕咕滚了一地血。

大门口,身穿银白盔甲的禁军跪了一地。胡岳深知,每个守古月州或城的兵都只听手持兵符的人的命令。

除了兵符能号令他们外,就算是胡岳本人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会不为所动。

可去守州或城的兵都是精锐,若他们落到别有用心的人手里,那便是古月的灾难。

胡岳本就是个残忍嗜杀,为达目的不惜一切之人,为了那二十万兵将来不危及到他的子孙后代,他决定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胡岳眸色阴翳,沉声命令道:“去福州,若那二十万兵还在福州城,便规劝他们回郴州,若劝不动亦或他们被人解散,隐于福州,那便屠了福州,上至城下至乡镇,一个百姓都不许放过。”

禁军闻言纷纷行了一礼后,才全都飞身离去。

夜晚寒风阵阵,细雨蒙蒙,窗户上传来了飒纚的细雨声。

正屋里,裴子衿端着一盆洗脚水走到床榻前,他将洗脚水放到地面后,才蹲在水盆前,只见他伸出一手握住裴嗣音的脚踝放进这盆他端来的温水里。

这盆洗脚水中还放有处理好的花瓣和药材,去味留香,疏通经络。

坐在床榻边的裴嗣音有些不适应的动动脚,“哥哥,我自己可以洗!”

裴子衿对裴嗣音的话充耳不闻,他自顾自说道:“嗣音,这里不比督主府,没人伺候你。所以,我便亲自来伺候你了!”裴子衿微微一笑,笑容如沐春风,暖进了裴嗣音的心,“嗣音,我还记得你跟着我四处去拜师学艺时,每到夜晚,我都会伺候你洗脚,你呀,也会乖乖的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裴子衿每次说起小时候,裴嗣音心里都会感慨万千,小的时候,父母疼,哥哥宠,姐姐爱,还有裴子衿这个竹马陪在身侧,那日子过的真如神仙般,无忧无虑,自由潇洒,可真好啊!

但自从建兴三十八年,裴嗣音家破人亡后,她的生活就全都乱套了,先是父母离开了她,后是兄长背叛了她,现在就连她最深爱之人也换作了他人。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命运无常,世事难料。而这反复无常的命运也给裴嗣音上了一课。

少年不知愁滋味,闺阃之中染红装

而今识尽愁滋味,人已不再少年时

裴嗣音二十三年的人生,在家有爹娘哥姐呵护,爹娘死后,又有裴子衿为了她能快乐,再替她承担压力,负重前行。

所以裴嗣音大多时候都是在顺境中渡过,而经历的磨难却少之又少,但最危险的两次,一是掉落悬崖,二是被火烧死。

经历千帆,劫后重生,她也是时候该长大了。

裴嗣音笑道:“哥哥,明天你放我走吧!我想回陆府。”

裴嗣音一句话让裴子衿心惊肉跳,惶恐不安。

裴子衿知道若表情严肃定会吓到裴嗣音,他平心静气,温声如玉,“嗣音,哥哥这次劫走你,就是想带你远走高飞的。我带着你隐居山林,去过那漱石枕流的清净生活,从此,咱们就远离朝廷和闹市了,好不好?”

裴子衿口中所说的远离朝廷和闹市,那是裴嗣音以前梦寐以求的事,但现在,物是人非事事休,这世间的人和物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当裴嗣音喜欢上陆孚时,跟着裴子衿隐居山林,便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如今梦醒了,她该去找陆孚,与他一起共进退了。

裴嗣音摇摇头,“哥哥,我已经嫁人了。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裴子衿闻言,他给裴嗣音擦脚的手一顿,一颗心好似瞬间落入深渊般,摔了个四分五裂。

裴子衿声音晦涩,“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陆孚了?”

裴嗣音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裴嗣音的回答似一团火将裴子衿碎掉的心给彻底焚尽,裴子衿眼眶一红,一双深幽的眸子好似蕴含了两颗将落未落的泪珠。

裴子衿站起身,眸光一冷,再也隐藏不住的满心委屈彻底爆发,“裴嗣音,她到底哪里好?值得你这么喜欢?我养了你六年,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我吗?为什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裴子衿说话时虽面色平静,但双眸却如寒冰般死死昵着裴嗣音,裴嗣音被他这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吓的心跳如鼓,她大着胆子回应道:“我以前是喜欢你,但你又不喜欢我。哥哥,我对你的喜欢总是得不到回应,这种喜欢太累了……”

裴嗣音语毕时才发现自己的身子居然在微微颤抖,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害怕。

裴子衿嗤笑一声,“所以你就喜欢了别人?呵哈哈哈……”裴子衿苦笑出声,声音里带着五分悲凉五分自嘲,“嗣音,我再给你次机会,忘掉陆孚,跟着我去隐居,远离朝堂。只要你答应跟我走,哥哥就向你保证,以后定会加倍补偿你!可好?”

裴嗣音不是个见异思迁的女子,再加上陆孚也没做过负她的事,她不想背叛陆孚,于是一脸坚定道:“不好,你现在就放我走,我要去找陆孚…啊…”

裴嗣音话音刚落,裴子衿一下将裴嗣音扑倒在床榻上,裴嗣音惊愕失色,瞬间被吓的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但趴在裴嗣音身上的裴子衿却在闻到少女那应有的一抹体香,触碰到身娇体软的裴嗣音后,他双眸猩红,彻底失了理智。

裴子衿养了裴嗣音至少七年了,这七年,她忍疯了都不舍得碰裴嗣音一下,可今日她却心甘情愿的想和别的男人走。

裴子衿再也隐忍不住,心痒难耐的他终于可以亲口尝尝他亲手养大的果实了。

就在裴子衿想去亲吻裴嗣音的唇瓣时,只听啪嗒一声巨响,裴子衿的脸红了一半,原来是裴嗣音本能的扇了裴子衿一巴掌。

裴子衿染上情欲的双眸瞬间多了一丝清明,可裴子衿还是想不管不顾的拥有她得到她。

裴子衿伸手一把点住裴嗣音的穴道,使裴嗣音动弹不得,裴嗣音急得泪流满面,她哭着哀求道:“哥哥,你放过我吧!”

裴嗣音说着已是泣不成声,裴子衿却哑着嗓子,在裴嗣音耳边轻声暧昧道:“嗣音,你觉得我不够爱你,可我养了你六年。你觉得我没给你回应所以你放弃了……”裴子衿欲言又止,他轻叹,吐气如兰,热气丝丝缕缕吹进裴嗣音的耳中,裴嗣音顿觉耳中酥麻难耐,“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嗣音,哥哥现在就补给你。”

语毕,只听见衣服破裂的声音在裴嗣音耳边响起,裴嗣音惊恐万状,骨寒毛竖。

裴嗣音虽不能动弹,可身上却不自觉的起了鸡皮疙瘩,她破口大骂道:“你这不男不女的阉人,你放开我!裴子衿,你这混蛋……”

裴子衿一边慢条斯理的用手抚摸裴嗣音那细长白嫩的腿,一边笑的妩媚,“嗣音,你和陆孚在一起,她将我的秘密都和你说了吧?不然你也不会知道我是个阉人。不过没关系,就算我是个阉人,我也能让你快乐!”

裴子衿说着,修长的指尖在裴嗣音腿上四处游走。

裴嗣音被裴子衿的撩拨吓的魂不附体,她声嘶力竭的呐喊道:“裴子衿,你不是人,裴子衿你个畜牲,我恨你…唔…”

裴嗣音话还未完,就被裴子衿吻住了唇瓣。

屋外蒙蒙细雨变作大雨倾盆,将墙角边的几株野花给无情蹂躏践踏,直到第二日艳阳高照,一抹暖阳洒在花瓣上,野花向阳而开,更加艳丽。

“吁~”

邵怀澈一入福州后,就勒马停了下来。

他翻身下马,将马绳系在城楼边的一颗大树上后,才走到城楼阶梯下,守在城楼下,拿着长矛的士兵用手中长矛指着邵怀澈,厉声质问道:“干什么的?”

邵怀澈从袖中拿出兵符,往前一亮,士兵吓的立刻收了长矛,对着邵怀澈行礼,“大人!”

邵怀澈命令道:“你们的指挥使在哪?”

士兵恭恭敬敬应道:“回大人,在楼上!”

邵怀澈言简意赅,“带路!”

“是!”

士兵带着邵怀澈上楼,城楼之上,守城兵沿着城墙站了一排,他们个个都身形笔直,昂首挺胸,目光如炬,面无表情,他们身着盔甲,举着长枪,枪杆稳稳立于地面,做出了一副随时迎敌的模样。

在城楼不远处一个身形健硕,身姿挺拔如松的中年男子在城墙上来回晃动。

男子腰间配挂大刀,身上穿着银白盔甲。

男子就是这福州二十万兵的指挥使——崔楷。

当崔楷远远看见朝他走来的邵怀澈时,他蹙眉,一脸警惕的走过来挡住邵怀澈的去路,质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邵怀澈问道:“你就是福州二十万兵的指挥使?”

“是!你是谁?”

邵怀澈举起兵符,当崔楷看清兵符后,他瞬间缓和了态度,立马双膝下跪,城楼上的兵也全都齐齐跪下。

邵怀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崔楷拜见大人!”

邵怀澈命令道:“我命你将福州二十万兵的籍契和画像在今天子时之前全部交给我后,就解散二十万兵,装作普通百姓,隐于福州城内,等过段时间,再集结军队,继续守城。”

每个守护古月州或城的兵都只能对手持兵符的人马首是瞻,且不能有任何疑问。

所以邵怀澈别说要他们解散军队了,哪怕是叫他们当场自杀他们也会毫不犹豫。

崔楷对着邵怀澈行了一礼,“是,属下这就去办!”

崔楷语毕后,才站起身,他对邵怀澈行了一礼后,才带着人,动作麻利的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