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濉州城中,硝烟弥漫,烽火连天。

胡临虽命令了二十万大军不许在濉州城中烧杀抢掠,可他们一旦散入城里,就会不受控制。

因为胡岳在年轻时御驾亲征带的就是他们,胡岳年轻时是个野心勃勃,心狠手辣的人,他只要攻下一座城,就会用一座城犒劳三军。

城中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美女财帛都是三军重点搜刮的对象,至于没有用处的无辜百姓,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当古军进入城中时,濉州城里顿时乱作一团。

濉州城的街道上哭声凄厉,惨叫连天,百姓们逃的逃躲的躲,但最终还是没能躲过古军的劫掠厮杀。

空中狂风阵阵,将周边的树枝吹得嘎吱作响,也连带着城楼上那残破不堪的旌旗一道迎风而起

随着咔嚓一声,濉州城上的旌旗被砍断,插上了古月的旗帜。

长街踏遍百姓骨,家家户户烧成灰。

濉州城在古军的进攻下已化作了人间炼狱,一些幸存的百姓扶老携幼相互呼唤着,上屋爬墙,一些在大街上像无头苍蝇,四处逃窜的百姓,不是被众人踩踏而死就是被骑着高头大马的古军追上,一刀一个,鲜血飞溅,空中人头滚动,地上尸体成堆。

“呜呜呜~”

街上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小男孩茫然无措的搓着手,他的眸中满是恐慌与害怕,通红的小脸蛋上灰尘遍布,可他的哭声却洪亮如钟,引得古军纷纷将目光看向小男孩。

一个身穿盔甲,身形瘦弱的古军觉得小男孩哭的刺耳,便手握鲜血未干的屠刀,只见他刀身一挥,刀光一闪,鲜血飞洒,哭声立刻戛然而止。

男孩的脑袋在地上咕咕滚动,滚了一地鲜血。

吱呀吱呀——!

远处火光冲天,离得近才知是一家酒楼被古军拿火把点燃了,楼里还有一群老实本分的百姓。

百姓男女老少皆有,他们身着粗布麻衣,脸上惊恐万分。

他们就像是楼中抱头逃窜的老鼠般,闻着呛人的烟火味,在楼里哭喊哀嚎,亦或是下跪求饶。

楼中的百姓希望古军能看在他们愿意投降的份上,放他们一马,只可惜,在古军眼中,中原人的命,贱如蝼蚁,他们不会因南国百姓的投降而放过他们,他们只会站在一旁,从腰间掏出一壶在濉州城酒楼里搜刮的烈酒喝上一口。

“咕噜咕噜~”的吞咽声,让他们心中无比畅快。

古军将酒扔在地面,酒壶被砸了个稀碎后,才大笑着讥讽几句,最后带着兄弟们离去,去下家搜刮。

随着火势越来越大,楼中的男女老少不是被烟呛死,就是被火活活烧杀。

撕心裂肺的哀鸣哭泣,声嘶力竭的凄厉惨叫,声声如鬼魅叫喊,字字如恶鬼咆哮。

那种在熊熊烈火中被慢慢熬死的百姓,其痛苦是无法形容的,皮肉被灼烧的痛,心里的恐惧让百姓们痛不欲生。

甚至有些熬不住的百姓为了少些痛苦,不是撞墙而死便是直接拿刀自尽,一了百了。

古军派兵将整座濉州城围的水泄不通。

小巷深处,樊任身穿一件布衣,在四处躲藏。

如今的他身负重伤,遇到古军倒还能应付,但若遇到了高手,他就必死无疑。

“啊啊啊啊~”

一个女子鬼哭狼嚎的声音传进了樊任的耳中,樊任寻着声音看去,只见墙角转弯处,一个貌美少妇躺在地上,少妇哀天叫地,哭的死去活来。

三个古军对她上下其手,在她身上肆意调戏。衣衫破碎的声音在空中响起,一张张丑恶的嘴脸在少妇那白皙嫩滑的肩膀上不停亲吻。

少妇强忍着胃里翻腾的恶心,她拼命挣扎,歇斯里底的惨叫着,哭声震天,叫声凄惨。

少妇在挣扎时,一头盘好的青丝散落地面,脸上的妆容早已被泪水浸湿,花白一片。

樊任正准备转身时,视线无意间和少妇那双绝望无助的眸子相撞,少妇脸上泪流满面,但她却认得樊任。

因为是樊任带领大军来到了濉州替他们平叛的。

少妇看见樊任似看到了希望一般,她疾声呐喊,“将军,樊将军……求求您,救救民女……”

声声凄厉,字字泣血

少妇的呼救声一声比一声高昂,“樊将军,樊将军,求求您,求您救救我……”

三个古军闻言,还以为少妇疯魔了,他们笑的一脸邪恶,一个古军还嫌少妇不识趣,便一巴掌扇到少妇脸上,少妇脸上瞬间通红一片,她双眼嗪泪,为了不再挨打,她只能吞声忍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巴巴的看着远处的樊任。

可樊任自身都难保了,他又怎会去救濉州的百姓呢?

樊任见三个古军没有发现自己,便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然后就转身离去。

少妇眼睁睁的看着樊任越行越远的背影,心痛如绞,心如死灰。

就在少妇闭眼,准备咬舌自尽时,只听“啊!!!”的几声,此起彼伏的尖叫,少妇顿觉身上轻了不少。

她缓缓睁眼,只见这三个古军全被抹脖而死,而面前站的人一头银发散乱,身上的盔甲破裂,脸上的褶皱成堆。

此人正是佘砚,南国百姓口中的叛国贼。

佘砚见少妇没事,他本是要转身离去的,但少妇却起身,碰的一声双膝跪地。

她对着佘砚一个劲的磕头致谢,声泪俱下,“谢谢佘将军,谢谢佘将军!”

少妇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佘砚不解,“你认识我?”

女子哽咽着娓娓道来,“我是蜀都人,到濉州是来探望亲戚的,不曾想就遇到了古月发兵攻打濉州这事。”

女子若是蜀都人,那认识佘砚也在情理之中。

佘砚没有说安慰的话,只不冷不热的道了句,“我虽杀了古军,可濉州不安全。若你不介意,可以跟着我,我想办法救你出城!”

女子闻言,他怯生生解释道:“佘将军,这个屋子里还有人。”

女子语毕,只见从屋中走出大约二十个男女老少。

这些男女老少都身着粗布麻衣,他们灰头土脸,面色惊恐。

他们在看到佘砚时,低眉顺眼,他们被佘砚那糙汉的模样吓的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

佘砚询问道:“他们都是南国的百姓?”

女子微微点头,“他们是濉州城中的百姓。”

佘砚本着自己也是南国人的想法,便起了善心,他想救百姓于水火。

毕竟南国也是生养他的地方,若国将不国,何以为家?而亡国之人,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于是佘砚开口道:“你们跟着我吧!我带你们出去。”

女子闻言,舒展眉眼,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而大伙也像漂在海面的蝼蚁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样,心里对佘砚感激涕零。

众人纷纷下跪,对佘砚膜拜磕头,千言万语,都是道谢。

佘砚没有理会百姓,只是转身离去,众人纷纷起身,紧跟佘砚身后。

就在众人没走两步时,只听“啊啊啊”的几声尖叫,佘砚停下脚步,他一转身就看到地上已躺下了三具尸体,且都是一刀毙命。

而樊任将短刀架在一个满脸褶皱的老人脖颈上。

老人被吓的目睁口呆,罔知所措,面色如土。

老人全身都在颤抖,但他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以免惹怒樊任,杀了自己。

佘砚怒呵一句,“樊任,你疯了吗?”

樊任不是君子而是不折不扣的小人,他在濉州城外和佘砚交战后,全身遍体鳞伤,伤痕累累,再加上他年轻时在外征战,身上到处都是旧伤,如今新伤加旧伤一起复发,再加上古军围城,若抓到了他他必死无疑。

樊任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所以他现在唯一的执念就是想给儿子报仇。

樊任想着,自己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佘砚同归于尽。

樊任讥讽道:“佘砚,人人都说你爱民如子,传闻果真不虚。只可惜啊,你对百姓哪怕掏心窝子的好,在他们眼中,你也不过是个投敌叛国的贼。”

樊任一句话说到了佘砚的痛处,将军有心保家国,奈何流言致人命。

其实佘砚入朝为官,不是为了做个风光无限的将军四处显摆,他却有光宗耀祖的心,但他更多的是想为国家,为子民出力。

苟利国家,不求富贵

所以功名利禄,富贵金银,在他看来皆是身外之物。

樊任怒视着佘砚,眼中透出无穷无尽的恨意,他恶狠狠的威胁道:“佘砚,今日你若想救这群无辜之人,就自尽于此,我就放人!”

樊任这个无耻小人,竟拿南国百姓威胁佘砚。

佘砚怒目切齿,但又碍于他手中有人质,只能破口大骂,“樊任,你身为南国将军,抛弃你的士兵也就算了,现在为了你和我的那一点私怨,连南国百姓都不放过,你还是人吗?畜牲都比你有情有义!”

樊任冷哼一声,毫不在意佘砚的怒骂,毕竟他此刻也只能逞一逞口舌之快了。

“佘砚,只要能杀你,我管那么多做什么?”

“可他们是你的子民!”

樊任轻蔑一笑,“子民?哈哈哈……”樊任随之大笑,他讥讽道:“你当官把脑子当坏了吧?”

樊任越说越气,想他在朝中宦海沉浮多年,这些年他为了朝廷出生入死,四处征战,好不容易将萧景楠熬死,混了个二朝元老,辅佐了萧瑾年,但不曾想,萧瑾年是个疯子,他杀人如麻,既喜欢猜忌人心又喜欢乱杀无辜。

在萧瑾年眼中,像他们这样的两朝元老都是萧瑾年心里的刺,迟早要拔除。

为了活命,樊任投靠了齐王萧言琛,但现在,萧言琛也要舍弃自己了。

樊任嗓音洪亮如钟,他眸色猩红,眼中血丝遍布,他话语几乎是怒吼发泄,“佘砚,你搞清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是萧家的天下,子民是陛下的子民,与你我有什么干系?”

语毕时,他已是气喘吁吁,胸膛起伏。

天下是萧家的天下,他和樊任说好听点是萧家的臣子,但实际上,不过是他萧家门前还有些用处的狗!

现在狗没用了,所以就可以随意牺牲了。

世人皆说,一日做官,强似为民万载。可一辈子不做官的百姓又怎知为官的不易?

如遇明君还好,但要遇上像萧瑾年这样的疯子,那就上要应付君王,下要疏通百官,每日还要活的战战兢兢,因为生怕一个松懈,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佘砚苦口婆心劝慰道:“入朝为官,一食一粟,皆为百姓耕种,衣裳布匹,皆为百姓上供,食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佘砚,我们既已入朝为官,就要对百姓负责。人老说父母官父母官,既已为官,就该视百姓为子民。”

佘砚虽是武夫,行事粗鲁,但他心地良善,勤政爱民,他的行事作风不输君子。

佘砚无奈的长叹一口,“樊任,这是你我之间的私事,你把人放了吧,你我的事不要累及百姓,我们自己找个地方私下解决。”

佘砚话音刚落,只听樊任一身痛呼,原来是方才那个少妇从樊任身后偷袭。

她拿着木棍,在樊任毫无防备时,一棍敲在了他的脑后。

樊任松手转身,老人趁机逃跑。

樊任持刀一刀捅进了少妇的腹部,鲜血涌出,少妇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

“额啊~”

少妇痛呼一声,洁白如玉的面庞留下了痛苦的泪水。

少妇嘴里咕噜着鲜血,喷了樊任一脸。

佘砚见此,趁机将手中内力涌起,一掌打去,掌法犀利无比,带着浓厚的劲风正要中樊任的腰身时,樊任一把抓起少妇的衣服,只见她一转身将少妇的尸体挡在自己身前,待佘砚的这一掌离自己很近时,她把少妇的尸体往前一推,少妇替她生生挨了一掌,尸体落地时,全身血流不止,血肉模糊。

佘砚飞身上前,出掌如风,快如闪电,樊任边打边挡,出拳如雷霆之击,重如千钧。

樊任是抱着必死之心和佘砚决斗,所以他出招狠辣,且一招一式毫无章法,只是猛攻猛打。

而佘砚出掌浑厚有力,一掌下去,如惊雷霹雳,激起阵阵狂风,他和樊任过招时,因两人深厚的内力相碰,周边的百姓房屋也被波及。

内力所到之处,房屋倒塌,瞬间变作一地狼藉,而百姓也被这内力有些震碎了心脉,当场死亡,有些受了轻伤,吐血咳嗽。

众人为了不再被这两人的打斗所波及,他们全都主动离去,寻求新的避难所。

天色渐沉,太阳西斜。

胡柏和卜欲浑带领一群古军来此小巷时,只见佘砚和樊任扭打在一处,两人全身上下伤痕累累,鲜血淋漓。

胡柏早就听小兵禀报说,佘砚为了濉州城中百姓,杀死了不少古军。

如今胡柏看着佘砚和樊任斗的两败俱伤时,胡柏心中大喜,真是天赐良机。

除掉樊任的同时还能除掉佘砚,一举两得。

毕竟佘砚是中原人,蛮人和汉人是永远不会同心的。

胡柏大手一挥,古军瞬间上前将佘砚和樊任团团围住,只见他们将身上背着的弓箭取下后,点燃箭头,燃烧的箭尖齐刷刷的对准樊任和佘砚。

只见胡柏大手一挥,四面八方的长箭如暴风疾雨,在空中穿云破雾,似蛟龙翻涌般,对着佘砚和樊任发射而来。

万箭齐发,漫天箭雨,如流星般滚滚落下。

“爹!!!!!!”

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如一道惊雷,在夜空中骤然炸响。

时间好似静止一般,四周安静无声,只有那阵痛彻心扉的嘶吼穿过了在场每一人的耳中。

当声音渐停时,胡柏众人才回头看去,只见胡临、费砀、陌风和邵怀澈站在身后,而白清兰却双膝跪在地上。

她全身上下热汗淋漓,一双勾人心魄的美眸此刻已经黯淡无光,她整个人失魂落魄,就好像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般,双眼空洞无神,面上泪水横流,从她棱角分明的下颚低落在地。

她的眸光一眨不眨的看着远处的那团火和围在周边的那道火圈,火中是樊任和佘砚还在相互缠斗。

烈火焚烧着他们的身体,两人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焦糊味从那团火里飘来,而这团熊熊烈火却让白清兰想起了建兴四十年的那把大火。

那把烧了白家,焚了白秋泽尸身的大火,那一晚,白府火光冲天,一把火让白清兰失去了最爱她的父亲,也让白清兰被迫走上了复仇的道路。

看着佘砚被火烧的痛不欲生时,白清兰心中仇恨涌起,失去理智的她已分不清现实和过往,但是她现在只想救佘砚,救她的义父。

白清兰心中恨意滔天,眸中猩红,而无形的内力也在她心中的恨意下,萦绕全身。

天地一瞬变色,风起云涌,地动房摇。

白清兰站起身时,陌风缠在腰间的凌云霄似受到感召一般,剑身出鞘,剑柄直落白清兰手中,白清兰手执长剑,全身上下,杀气腾腾。

胡柏知道他要搭救佘砚,他不想错过这个杀了佘砚的好时机,便命令道:“所有人,能拦则拦,拦不住就杀了!”

此话一落,一群古军立刻扑了上来,准备用剑尖指着白清兰,以此警告时,只见白清兰一挥长剑,剑气飞扬,剑影重重。

只听“啊啊啊啊!!!!”的数声惊呼,这群古军瞬间飞出几里地,落入地面时,不是折颈而死就是被活活摔死,就连幸存下来的,也是断手断脚,终生残疾。

胡柏刚要飞身上前时,陌风一下拦在胡柏身前。

胡柏身形灵动,出招迅速,只见他出拳如风,和陌风对打时,拳拳到肉,陌风莲步生风,铁拳飞击,拳掌并用,出拳猛烈,一拳砸去,如陨石落地,好似可碎裂一切般锐不可当。

就在陌风和胡柏两人身影交错时,一旁的费砀和邵怀澈也打得不可开交。

邵怀澈手中折扇在内力的控制下,攻守兼备,上下翻飞,只见他的扇子合如利剑,出招凌厉,扇子被邵怀澈舞的嘶嘶破风,一开折扇,藏在扇中的银针闪着森森寒光,从费砀手中紧握的刀身上划过。

花火四溅,星火翻飞。

白清兰刚想上前,卜欲浑拦在白清兰身前,他刚准备出手时,白清兰似疯了一般挥舞凌云霄,凌厉的剑气四处乱射,磅礴的内力好似能吞天灭地一般。

白清兰的内力在空气中四处流窜,众人只觉天地间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啊额!!!”

卜欲浑身中剑气,都来不及做出反应,只听一声尖叫,便被瞬间劈成了两段。

“啊啊啊啊!!!”

樊任和佘砚的声音还在连绵不断的响起,被火焚烧的痛让两人都放弃了与彼此搏命,两人一半身子被烧的焦糊,一半身子伤痕累累,鲜血淋漓。

白清兰朝着那团火快步走去。

“别过来!!!”

佘砚沙哑的嗓音用尽全力的喊出一句。

声音之大在天地间来回徘徊。

白清兰发丝散乱,她心疼佘砚,哭的泣不成声,“爹,女儿来救你了……”

白清兰话音刚落,佘砚看着白清兰那一步步前行的脚步,他强忍着全身被火灼烧的疼痛,快速打断,用强硬的态度命令道:“白清兰,不许过来!”

白清兰被佘砚一吼,好似被吓住了一般,愣愣的站在了原地。

她忽然想起了,白秋泽死的时候,杨安辰为了保下自己,一巴掌扇到自己脸上,自己为此事心痛了好久,如今这块伤疤快要痊愈时,佘砚此刻的一声怒吼,好似又一巴掌扇到自己脸上,从而揭开了那道伤,让他心痛如绞。

“额啊!!!”佘砚因痛而低吼一声,他声嘶力竭的问道:“白清兰,爹问你,爹在你心里,是个英雄吗?”

白清兰心痛的气息不稳,全身微颤,她声泪俱下,“是!”

“你不是跟我说过,英雄不该枉死于流言蜚语中,不该死在百姓的唾骂声中,而是要死在战场,这才是一个英雄一个将军该有的归宿!”

白清兰泪流满面,痛彻心腑,“可女儿也说过,英雄该受人敬仰,风光无限的活着……”白清兰说着已哭到上气不接下气,说话时语不成句。

“哈哈哈哈……”佘砚仰天长啸,功名利禄凡尘过,荣华富贵一捧灰。

佘砚从入朝为官起,就没有追逐过功名利禄,荣华富贵的心,他所求的不过是五湖四海,海晏河清。

世间有将军,天下有太平。

将军二字是为天下太平而创造的。

这才是佘砚当将军的初衷,佘砚一生,为人仗义,心地良善,做人有情有义,做事有始有终。

佘砚此生,上无愧于君,下无愧于民,他做事坦荡,所以此生为人,也无愧于心。

佘砚苦笑解释道:“闺女啊,爹进朝堂,从不想风光无限的活。”佘砚轻叹,似在告诉白清兰又似喃喃自语,“清兰,爹这一生,从不欠谁更不曾负过谁,但除了阿娟和阿姝外。”

白清兰哽咽着厉声问道:“爹,你在南国百姓所有人的眼里都是叛国的贼,你为什么要为了他们牺牲你自己,你这样做值得吗?”

佘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句,“我既当了南国的将军,就得承担起将军应尽的责任!”

将军的责任是征战沙场,马革裹尸,是上忠君王,下爱子民,是给这乱世打下一片盛世,让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受苦。

白清兰心里苦不堪言,责任责任,又是责任!白秋泽就是因为责任牺牲了自己,现在佘砚也是因为责任,去保护对他恩将仇报的南国百姓,从而落得个以身殉国的下场。

白清兰不理解,这责任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比命还要重要!

可白清兰不知道的是,人生于天地之间,各有责任。知责任者,大丈夫之始也;行责任者,大丈夫之终也;自放弃其责任,则是自放弃其所以为人之具也。

是故人也者,对于一家而有一家之责任,对于一国而有一国之责任,对于世界而有世界之责任。

这就是白秋泽和佘砚为何死,也要承担自己该担的责任。

佘砚倒吸一口气,他仰头对天苦笑,他声音苦涩晦暗,“老天爷,我佘砚今日以身殉国,可否洗刷掉我这一生投敌叛国的罪名?担不担得起忠臣良将四字?”

佘砚语毕,他望着大火烧上了他的上半身,火光将他的脸烫的一片通红,而点点火星翻飞,倒映在他那双饱经沧桑的双眸中,他的全身上下被火烧的流脓发炎,甚至被烧到漆黑发臭。

皮肉被燃烧的滋滋冒油,他知道他自己是活不了了,他大限已到,今日这小巷必是他的埋骨之地。

此刻佘砚被火烧的痛不欲生,生死不能,他想快点一死解脱。

他边哭边笑的瞥了一眼身旁因被火焚烧到受不了而自尽的樊任。

樊任在烈火的焚烧下,血肉模糊,腿上的肉都成了漆黑的白骨。

佘砚和樊任斗了大半辈子,不曾想临了的结局竟是同归于尽。

佘砚从地上捡起已经灭掉火的利箭,他通红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痛苦之色,他单手紧握利箭,毫不犹豫的往自己胸口狠狠刺去。

“噗!!!!”一口鲜血涌出地面,佘砚顺势躺倒在地,他在临死前咕噜着嘴里的鲜血,口齿不清,一字一字道:“我,后、悔、了……”

“啊啊啊!!!!!”

白清兰歇斯底里的咆哮声,震惊了在场每一人。他不明白,既不留名千古,为何要做忠臣良将?

白清兰哭的悲恸,他悲痛欲绝的哀嚎

佘砚曾经一直以为,一生行好事,一生善良,老天爷终会待他不薄。

毕竟他这一生的愿望很简单,乱世里,做一个为君王打江山的将军,佘砚可以不要功名利禄,只求一个光宗耀祖,盛世里,就带着妻女去田野间,做一平民百姓,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愿望,老天爷都不能让他实现,可见做好人也不一定有好报,做坏人也不一定会有报应。

所以佘砚后悔了,如果重来一次,他再也不想入朝为官做将军。

毕竟他在临死时已经想通,万事从人,百年皆客,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若能重来一次,佘砚一定会带着妻女去民间做个平民百姓,一家其乐融融,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

天色已晚,夜幕降临,空中风起云涌,阵阵疾风将火势越吹越大,直到一滴雨水低落地面。

白清兰虽死死咬着唇瓣不出声,可脸上的泪水已模糊了她的视线。

轰隆隆~

一声惊雷炸响,空中倾盆大雨,顷刻落下。

“呵哈哈哈……”

白清兰在雨中放声大笑,因为他知道这场雨是老天的回应。

它在告诉佘砚,天回答了佘砚,佘砚以身殉国,是忠臣良将,是南国脊梁。

白清兰心里为佘砚抱不平,同时也怨恨起了胡柏,胡柏命人用利箭杀死了佘砚,白清兰又一次失去了最疼爱她的父亲。

恨意如洪水猛兽席卷了白清兰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只见白清兰手腕一动,凌云霄剑气如虹,凌厉的剑气似饿虎扑食,龙蛇翻滚,铺天盖地朝胡柏和费砀而来。

这一剑来势汹汹,如海啸席卷,威力巨大,令人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费砀和胡柏用内力作为抵挡,都被震退了数步,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而接下来的就是白清兰失去了意识的猛攻,白清兰拿起凌云霄,对着人就是一阵毫无章法的挥舞,此刻她的内力强到可怕,胡柏与她交手,都是两三下就落了下风。

白清兰杀疯了心,她眸色猩红,眼中杀气腾腾。

她此刻见人就杀,她已经分不清现实和幻境。

大雨淋湿了她的衣发,她举起剑,想杀死面前的所有人,然后替佘砚讨个公道。

众人见白清兰似疯了玩命一般的架势,众人打不过她,只能避让,只守不攻。

白清兰手执凌云霄,一剑向邵怀澈和陌风劈去,两人趁势一个飞身闪躲,他们身后的房屋瞬间成为一片齑粉。

而打不过白清兰的胡柏等人,只能拉着胡临先行撤退。

陌风见此地只剩自己,白清兰和邵怀澈后,他急忙唤道:“邵怀澈,主子已经失去理智了,你赶快走,不然她真的会杀了你的。”

“那你呢?”

陌风扯着嗓子大喊,“我有办法让她清醒,你赶紧走!”

邵怀澈见白清兰又一剑刺向自己,剑光如雪来势汹汹,他无奈,只能闪身一躲,而后站在高墙上。

陌风趁此机会,他起身,逆着风雨以血肉之躯撞到白清兰的剑上,只听“呲~”的一声,鲜血溅了白清兰一脸。

原来是凌云霄插进了陌风的肩膀。

陌风流着泪,他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里满是心疼的看着他面前的白清兰。

陌风泪流满面,和着雨水一道落下,陌风柔声道:“主子,你醒醒啊,属下是陌风啊!主子……”

陌风伸手一把握住了剑身,尖锐的利剑将陌风的掌心划破,鲜血直流。

他紧紧抿着唇,将剑直直从肩膀处抽出,骨头与利箭摩擦的声音在白清兰和陌风耳边响起,清晰可闻。

白清兰眸中沾了些陌风肩膀处喷洒出来的血,鲜红的血液被雨水冲刷,寒风阵阵,吹的她眸中有了一丝清明。

恢复神志,清醒过来的她似脱了力道般,只听碰的一声,凌云霄从白清兰手中滑落在地,而白清兰也两眼一黑,直直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