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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带路的纸人都晓得鬼市上有镇妖司命令禁止的“违禁品”出售,足见此事在一些人之中,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

南枝都不用想,便知道那“违禁品”名单里,绝对会有活人一说。

可她再问,纸人们却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态度,可又不像不敢多说,反而像是在试探她的态度。

这里头绝对有猫腻。

离鬼门开尚且有段时间,暂且等等,说不得这买卖活人的案子背后,还有条大鱼。

南枝眼里精光一闪,慢慢儿把轿辇周围幔帘放下,全然不知,她瞧风景的时候,也有人在盯着她。

**

阴阳路上,乞丐装扮的独眼仙从怀里摊开一张小像,眯着剩下那只完好无损的眼看了半天,才转身问同伴:

“花姑子,你可瞧清楚了,那轿子上的,是那小女子么!”

那画像画得惟妙惟肖,熟悉南枝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这小像上的人就是她。

“虽然就瞧了一眼,可却也看得真真的,我的眼睛你还信不过么?”

浑身裹着黑布的女人眼仁转了转,捉下肩膀上的大蝎子,恨恨道:

“这小东西当真是狡猾至极,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遮蔽气息,我竟察觉不到那酒虫是不是还在她身上!”

“你真不愧是把虫子当亲儿子养的,咱们要的是她的项上人头,杀了她,自有大笔赏银,到时候要什么虫你寻不到?”

独眼仙冷哼一声:

“这厮狡诈,咱们追了她一路,这几日她竟一直在镇妖司同开封府附近活动,害得老子几次想下手,都没机会。

至于那破虫子,八成是叫她留在镇妖司了。”

“不可能。”

花姑子登时反驳道:“鬼市将开,阴酒虫那样的东西,她不好在明面上脱手,唯一的法子,就是在这鬼佛寺卖出。

想来应是她身上有什么能遮掩气息的法宝或功法,蒙蔽了大黑,才叫我察觉不到那阴酒虫的存在。”

“真特爹的有钱!又是功法宝贝,又是纸人八抬抬轿,这些镇妖使,过得可比咱们这些散修滋润多了!”

独眼仙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愤愤不平道:

“这样的人就该死哩!你我可说好了,等宰了她,这厮身上宝贝可有三成是俺的!”

“放心,自然不会少了你的。”

花姑子不耐烦道:

“只是鬼佛寺规矩大的很,这几天咱们更得小心行事,把这活做得稳妥些。我可不想得罪这鬼佛寺背后之人。”

“娘们就是胆小,鬼门一开,百鬼夜行,到时候鬼佛寺内又何止万千妖魔!

就算咱们直接宰了她,只要跑得快,又有谁知道是咱们杀的人?

倒是她身边那个漂亮女娃娃,你也得留给我,就算受用不得,卖去鬼市,也能换些银子。”

独眼侠“哈哈”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满不在乎道:

“现下要紧的是先寻个住处,探明这两人的落脚处,可千万莫要跟丢了。”

“你是屎糊了眼还是尿淹了耳朵,咱们目标只她南枝一个,多杀一个人,风险便就多一分。

也不动动你的脑子,能同那厮一道来鬼佛寺的,能是什么普通人?搞不好便是镇妖司之人。”

谁知花姑子却猛地将毒蝎往前一递,声音温柔的仿佛能掐出水,可眼里却满是憎恶:

“在这鬼佛寺,死一个小小的四等镇妖算不得什么大事,只要小心些,做成妖魔食人,鬼怪下手的样子,事后便谁也查不到咱们头上。

可若是两个镇妖使都死在一处,不说镇妖司那帮人会不会查下去,就是这鬼佛寺背后之人,便第一个不放过咱们去!

管好你那祸事的根!若是耽误了这次的事,我保管叫你以后都只能做个没根儿的太监——”

毒蝎蝎尾高抬,发出“呲呲”动静,顺着花姑子的手爬上独眼仙面门。

“你这女人,怎得三两句说不到一处便要动手,当真狠毒!还不快把你这毒物收回去,难不成真想一人去对付那南枝么!”

独眼仙被花姑子这一手骇到,生怕这小东西给自己来上一口,把他剩下那只好眼也弄瞎:

“不过口上花花几句,你怎得就当真了。怪道江湖里人人都叫你‘毒寡妇’哩……”

后头那句话他没说完,就在花姑子的注视下咽了回去。

他与花姑子一同接过几次悬赏,也算是知道些其来历。

却说这花姑子原本是南疆一带富户家的女儿,自小便痴迷豢养毒物,便是大些嫁了人,也不肯扔下这些。

谁知花姑子嫁过去第三年,南疆便发了一场瘟疫,她夫家上下一百三十六口人,都得病死了,独独活了她一个。

只是从那以后,花姑子便得了不能见光的怪病,浑身上下包着层尸布才能外出行走,平日也只有毒虫敢近其身。

——因而不少人都传,其实是她夫家对她严苛,花姑子才趁着瘟疫毒死了夫家上下。

“呵呵呵,你莫要自持修为比我高些便动什么歪心思,须知我的毒也不是吃素的。”

花姑子亲昵地拍了拍独眼侠的脸,把那只大蝎子接回手上,爱怜地摸了又摸:

“你若乖乖听话,随我一道杀了那南枝,不惹是非,事后我也不介意多分你一成,可你若是敢起什么歪心思,节外生枝连累了我……”

“晓得了,我自然晓得轻重。”

独眼侠闷声闷气应下,只是那只瞎眼里,却写满憋屈与不甘:

“快追上去,莫要跟丢了。”

“你最好是哩。”

花姑子定定看他一眼,才慢悠悠把玩着蝎子,继续远远跟着那纸人轿子后头。

……

……

「贵客,到了,这便是鬼佛寺哩!」

纸人们一路吹吹打打,把轿子停在寺前:

「鬼佛寺有规矩,再往前咱们就不能进去哩!若是贵客回程还要搭轿子,只管寻寺里的鬼僧。

咱们年年都给他们交孝敬,他们自会知会俺们哩!」

“多谢。”

南枝扛着呼呼大睡的徐紫下了轿,顶着周围一干妖魔鬼怪或看稀奇或艳羡或贪婪或好奇的目光,跟着领路的鬼僧进了庙门。

或许是使了银子,那领路的也不似寻常鬼僧,一身粗布僧衣,脚踏布鞋。

这鬼僧人浑身气息平和,除却惨白不似活人的脸色外,他与常人也什么差别。

一进寺庙,南枝便觉鬼气森然,周身寒意宛如附骨之蛆自脚底升腾而起,不停缠绕攀附。

那僧人见状,忙把手里亮着绿色灯火的灯笼朝她靠近些,笑着道:

“贵客是头一回入寺吧?贫僧法号慧远,是这寺里的引路人。”

说罢,他看一眼昏昏欲睡的徐紫,也不甚在意,只笑着问道:

“鬼门将开,佛寺外难免乱了些,贵客若是手中银钱宽裕,不如住在寺里,平日也好有个照应。

一晚倒也不贵,只消纸金十两,不过若是用凡俗钱付账,那便要黄金百两才可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