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出她的同时,她也好巧的认出了我。
我们四目相对,眼神短暂交锋后,又迅速归于平静。
很默契的,我们谁都没有表露认识对方,就好像第一次见面,大家对彼此都不熟。
今天的她打扮得非常邻家女孩。
怎么说呢?
我们昨天见面时,她烈焰红唇,大红连衣裙,还戴着一副墨镜,态度十分嚣张。
就像电视剧里大佬的女人,气质凌厉,气场全开。
但此刻的她,除了那张脸,可以说跟昨天毫无关系。
一身浅黄色的纱质连衣裙,头发编成了漂亮的麻花辫,上面缠了一根浅蓝色的发带,轻轻垂在胸前。
脸上化了淡妆,将她偏硬的五官,化得柔和而温暖,整个人看着就是小家碧玉,温柔解意的女人。
一个浓烈张扬,一个柔情似水。
就跟人格分裂似的,反差也太大了!
要不是看她那慌张的眼神,确定她是认识我的,我还真以为认错了人。
“小乔妹子,这是我女朋友安琪,她比你大几岁,你可以叫她安姐。”梁师兄热情的介绍道,丝毫没看出我和安琪的脸上都有些不自在。
“哦,好。”我随便应了一声,也没打算叫人,毕竟昨天她才来我家砸场子,那几句你猜简直快要把我整崩溃。
正所谓山水有相逢。
我们俩谁都没料到,还会有再见的一天,这一天还来得如此的快。
安琪顿时就红了脸,皮笑肉不笑的耸了耸梁师兄:“你什么时候认识的,也不说一声。”
梁师兄还以为她在吃醋,正愁着怎么解释,钟灵就帮忙解围:“安姐,你别生气,小乔是我的朋友,前几天有件棘手的事,请师兄出马时刚认识的,前后还不过一星期。”
安琪听到后,脸色稍微缓和了些,或许是想到,我跟梁师兄还不算太熟,应该不会去乱嚼舌根。
她心里那点小九九,全都写在了脸上。
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秘密,短短的两天时间呢,简直判若两人。
直觉告诉我,这女人不对劲,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见气氛有些冷僵,钟大师又开始了暖场:“相逢就是缘分,现如今大家都认识了,以后都是朋友,咱们几个也别光顾着聊,把主人家撂在了这边,咱也让主人家来说几句好吗?”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念念妈的脸上。
念念妈突然被点名,也有些不好意思,只能笑呵呵的举起酒杯表示感谢。
“各位师父,感谢你救了我家念念,大恩大德无以报,所有的情谊都在酒里。”说罢,她举杯仰头,50多度的茅子咕噜咕噜下肚,一点也不带含糊的。
我们大家也同样举杯,感谢主人家的宴请。
几杯酒下肚,包间里的气氛缓和不少,大家该吃吃该喝喝,我也不例外,光只顾着干饭了,吃得正起劲,我突然感觉有人在盯着我。
抬头一看,果然,是那个叫安琪的女人,她不吃饭,也不喝酒,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我,看的我心里发毛。
察觉到她有话要说,我故意找了个借口,起身去了包房外的洗手间。
我前脚刚走,后脚她就跟了上来,将手提袋啪的一下拍到桌上,动作娴熟的从里面掏出了一盒细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点火,猛吸了一口。
这画面属实有点冲击力,打扮成乖乖女邻家女孩的安琪,离开了梁师兄的视线,就变成了社会大姐。
见我诧异的看着她,她将烟盒往我一递:“来点?”
我摆摆手:“多谢,我来不了一点。”
安琪倒也没说什么,靠在洗手池边上,自顾自的开始吞云吐雾。
“昨天的事儿,谢谢你啊!”安琪不情不愿的开口道。
我觉得她这人还挺有意思,昨天不是挺嚣张的吗?还骂我是神棍。
结果她找的男朋友就是一个“神棍”。
我也没打算跟她绕圈子,开口便说道:“安姐,我想我没得罪过你吧?你昨天整那一出,到底想干什么?”
安琪不好意思地笑笑,咂吧了一口烟,眉头紧锁的深思道:“既然你是老梁的朋友,那我也不瞒着你,小姑娘,你惹到别人了。”
惹到别人?
我想了想,除了杨道长我也没得罪过谁呀。
我问他是不是那个姓杨的道士,安琪为难的皱了下眉:“总之你别问了,那边不是你能惹得起的,听我一句劝,你好好的回去念书,别再给人开坛看事了。”
她虽然什么都没说,脸上的微表情却出卖了她。
果然是杨道长搞的鬼!
就凭着三言两语一阵闹腾,就想让我关门大吉,他们做梦!
其实,我根本没把这当成主业,开坛的初衷是为了自保救命,然后才是帮助他人。
我不为敛财,不重名利,踏踏实实给人看事治阴,没想到却被人故意找茬。
我心头那火噌噌噌的就冒了上来。
“杨道长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居然帮他做这种事,梁师兄知道吗?”
听到梁恒,安琪就像泄了气的皮球。
“别告诉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安琪猛地吸了一口烟,这一口将小半根都全部吸光,然后鼓起勇气道:“你也别怪我,我昨天也算手下留情了,不然你法坛都得砸。”
“那我还得谢谢你咯。”我无语地道。
安琪说:“我要不是看你是妹子,老梁的朋友,才懒得跟你废话。”
我也乐了:“这么说,你承认是故意来找茬的?”
安琪知道被绕了进来,没有再多说半句,只是警告我,我的出现得罪了很多同行,并不只是杨道长。
“你初来乍到,看事又便宜,抢了不少同行的饭碗,这些人都指着这条路养家糊口,你这么做,属于扰乱市场。”
我越听越觉得离谱,这社会咋这么复杂呢?我看个事,帮助人,居然还砸了人的饭碗,扰乱玄学市场。
“那他们也挺没种的,自己不敢来就派你过来,让你来砸场子,手段既不高明又不光彩。”我嗤之以鼻,也不知道是哪些同行,手段这么龌龊。
安琪说:“总之你别问了,是你惹不起的人,这次的事就算给你一点教训,以后你低调点,最好别做了。”
“女人在大多数行业,就比男人更艰难,更何况是玄学,你一个20出头的小丫头,有手有脚,做什么不好,非要做这行,价格还这么便宜,跟做慈善似的。”
安琪朝我得吧得得吧得,唐僧念经似的。
我苦不堪言,我也不想做这行,这不是被逼到绝路了吗?
我不做就得死,还得连累我爸妈一起死,我压根就没有拒绝的权力。
听她说女性在职场上的不易,我大概也猜到了,让她来找茬的,肯定是男人,还不止一个,是一群男人。
听过职场性别歧视,没想到还歧视到玄学圈了。
“行,我知道了,多谢提醒,不过也请你替我转达一句话,他们要真有本事,就正儿八经的上门来踢馆,我还敬他们是条汉子,这样偷偷摸摸耍阴招,真让人不齿。”
我压根就没把这窝蛇鼠放在眼里,随口就发出了挑战,安琪的脸色都变了:“这种话,我不会帮你转达的,你以后也别说了,否则真出了事,还得连累我家老梁捞你!”
说完,她把烟头熄灭,丢进了垃圾桶里,然后喷了喷香水,对着镜子补妆。
“至于我俩的事,我不想让老梁知道,就当我们今天第一次见吧。”
她扣上口红盖子,一扭一扭的离开了。
这个安琪真有意思……
这顿饭我们吃得还算融洽,酒足饭饱后,我摸了摸滚圆的肚子,让钟大师陪我去湖边消消食。
走在湖边的小道上,我问钟灵,这个安琪是干嘛的,什么来历?
钟灵摸了摸脑袋,脸颊透着酒醉的微醺:“听说是做生意的,具体做什么我也不清楚,但道上的人都认识她,经常跟她有来往,她绝没有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连钟大师都不知道做什么生意,这安琪真挺神秘的,我就更好奇了。
“你别看她在梁师兄面前装乖,背地里花样多着呢,也就是梁师兄不在榕城本地,才能被她忽悠。”
我说这俩还异地恋呢?还有她怎么忽悠了?
钟大师打了个酒嗝:“半异地恋吧,他俩离得也不远,每个星期都能见着。”
“至于忽悠嘛……你是不知道,梁师兄不在的时候,这安琪打扮得有多狂野火辣。”
我听着呵呵了两声,谁说我不知道了?
我昨天还见过呢,烈焰红唇大红裙子,风情却不风尘,气场一米八。
“总之,在榕城别惹她,惹到她准没好果子吃。”
钟大师喝了酒之后,话明显变多了起来。
我吹着风,望着水上倒映的湖光山色,接着问道:“对了,有件事我想问你,这玄学圈也有男女歧视、鄙视链和市场规则呢?”
钟灵听到就笑了:“真正的高手眼里,这些都是浮云,至于其他人……你懂的!”
我懂啥?我一个初出茅庐的小神婆,我懂个锤子。
“真没想到,我的出现会让一些人急了,不过……恐怕我要让他们失望了。
我是不会退缩的,大家各有法门,各有道行,各自修行,谁也碍不着谁,有本事就上门踢馆吧!”总之,我是绝不会退让的。
都说00后整顿职场,万万没想到,我一个00后还能有机会整顿玄学市场。
他们越不希望我存在,我就越要留下,走出一条属于我自己的路。
从湖边回家的路上,一路我都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皮肤刺辣辣的,一阵一阵的起鸡皮疙瘩,我甚至还能感觉到那人离我的距离。
不远不近,就跟在我身后,每当我一回头,却又什么都没看到。
我以为是我想多了,但直觉告诉我,这种感觉很不对劲。
为了验证我的猜想,我故意绕了远路,然后看到一辆的士,我伸手拦下,飞快的钻了上去:“师傅,去碧云小区!”
当司机一脚油门窜出,我扭头,果然在墙角边看到了一道黑影。
到了小区门口,我并没有急着进去,还是躲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偷偷看着小区大门。
在我藏好三四分钟后,另一辆出租车缓缓停在门口,上面下来一个又瘦又高的寸头男,一身黑衣,戴着一只黑口罩,这四处的张望着,似乎在寻找谁的身影。
不知为什么,当我第一眼看到他,我就知道是他——那个跟踪我的人。
果然,他看了一圈无果后,直接走进小区,径直朝我的那栋楼走去。
他走到楼下,抬头看了一眼我家的方向,发现没有开灯,他意识到上当了,立刻拔腿就跑。
我一直躲在小区的绿化带里,偷偷用手机拍着他。
当他从我面前跑过时,我看到他的虎口上,纹着一道很特殊的纹身,很像传说中的彼岸花。
彼岸花……这又是哪门哪派的人?
男人离开后,我也不敢贸然回家,就给刘鸿文打了个电话。
正好他今晚值班,我就请他过来接我,送我回去。
回到家,当房门合上的那一刹那,我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要不是我警觉,此刻已经被人跟踪到家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跟刘鸿文发消息,把男人的衣着相貌,进入小区的时间,大致跟刘鸿文说了一下,让他们一定留意,千万别让这个人混进来。
刘鸿文调取了监控,对我说放心吧,他记住这人男人了,还问我要不要报警。
我说报警没用的,这男人一没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二没有直接跟着我到家,也不构成威胁,就算报警,多半也不了了之。
既然是玄学的人,那我就用玄学的方法来解决!
当夜我就开坛,把男人的视频定格,放在了供桌上,请黄修远跑一趟,替我去查查这个男人。
很快,黄修远就从窗口飞了回来,一道黄皮子的身影嗖的掠过。
他告诉我说,这个男人身上戴得有东西,他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跟着,跟着这个男人进了一个会所。
“什么会所?”我问。
黄修远说:“兰亭会所。”
兰亭会所,我好像听人说起过,这是个私人会所,还挺高级的。
“然后呢,你进去了吗?”
黄修远摇摇头:“门口布有阵法,我进不去……”
我明白地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之后,我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看来,得找个机会去兰亭会所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