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字字泣血,无比悲哀,在房子里不断回荡。
随着第二声鸡鸣,哀嚎彻底消失。
我和钟灵对视一眼,同时起身朝楼上走去,当我们再次来到杨念念的房间,房门已经打开。
梁师兄脸色煞白,虚脱的坐在地上,颤抖的点了一根烟,一口有一口没的吸着。
他身上大汗淋漓,自然卷的黑长头发随着汗水贴在脸颊两边,肉眼可见的狼狈。
床上,杨念念已经恢复正常,这平平稳稳的躺在被子里,均匀的呼吸着。
而刚才那尊黑色的双修佛神像,则是被一张黑布包裹着,静静的伫立在一旁。
除了他们,整个房间一片狼藉,就连窗帘布都被扯掉了,有种大战过后的萧条之感。
鸡鸣三声后,天亮了,黑暗的罪恶被彻底留在了昨天的夜里,梁师兄朝钟灵伸出手。
“你小子也忒没眼力劲了,都不知道过来拉拉我。”
钟灵屁颠屁颠的过去,伸出手。
“这不是看你还在休息吗?”
梁师兄白了他一眼:“你见过谁有椅子不坐,反而坐地上休息的?我那特么哪里是休息?我是大战之后太疲惫,站不起来。”
能把梁师兄累成这样,那降头师还真挺厉害的。
于是我有眼力劲的去给梁师兄倒了杯热茶,被梁师兄一顿夸,说我比钟大师机灵多了,还贴心。
听到他夸我,我这脸蛋也莫名的红了起来,倒也不是有啥想法,还是不好意思。
本以为柳玄冥会生气,各种乱吃非醋,没想到他却十分淡定,跟刚才判若两人。
梁师兄,休息了好一会儿,嘴唇终于从苍白变成浅粉,恢复了些许血色。
然后他摆摆手:“你们去叫她家里人出来吧!”
我敲响了念念妈的房门,房间里立刻就有了动静,念念妈探出了脑袋,脸色蜡黄,眼底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很明显也是一夜没睡!
“小师父,情况怎么样啦?”念念妈心急的问道。
我朝她点了点头,微笑道:“放心吧,阿姨,都解决了!”
“那就好,那就好,菩萨保佑啊。”她双手合十地对天祷告,眼泪唰的就流了下来。
我叹道:“是菩萨保佑,也是你女儿命不该绝,一切都是造化。”
随着恋恋妈的到齐,梁师兄这才跟我们谈起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楼上那位女缘主确实是被人下了降头,类似于情降的一种。
中了这种降头,女生会不自觉的爱上下降的男人,他们俩人越是离得近,女孩的脑子就越不清醒,会做出很多不理智的事。
关于她之前的情况,我师弟已经跟我说过了,这两对父子欺人太甚,玩弄女子就算了,还想要女孩的命,是我绝不能容忍的。”
梁师兄平静的说着这番话,可我却能从他眼底里看出,他对这事的深恶痛绝。
不然也不会连夜驱车过来解降。
“然后呢,大师?”念念妈心急的问道。
“然后!”梁师兄忍不住咳了几声,捂着胸口道:“我刚才就在楼上跟他斗法!
这人有点本事,还挺难对付的,具体的事你们就别问了。
总之,那位缘主身上的情降,我已经解除,相信对方也遭受到了应有的反噬。
至于那个附身索命的生魂,在鸡鸣之后也回不去了。
事情就是这样……”
梁师兄一口气说了好多话,累得他接连喝了好几口茶。
听到杨念念美没事了,念念妈彻底松了一口气,朝我们千恩万谢。
“感谢各位的出手相救,今日匆忙,又是大半夜的,我没准备什么东西,等我闺女醒了,我们一定备上薄礼登门拜访。”
念念妈的心思我明白,空口无凭的,也不知道杨念念是真没事,还是梁师兄在忽悠。
但她也没有直接说出心中的疑惑,而是拐着弯的打了个时间差,想等杨念念醒了之后看看情况,再考虑要不要感谢。
要不怎么说姜是老的辣?
念念妈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做事谨慎也情有可原。
毕竟他们家不复从前,不能像以前那样一掷千金了。
我真觉得有些为难,感觉念念妈的话有点冒犯梁师兄。
这时,梁师兄再次摆了摆手,很无所谓的说:“这些都无所谓,本来我帮你们,也不是冲着这钱来的,毕竟,能处置一个邪师,我梁恒也功德无量。”
见他如此高风亮节,念念妈刚才还怀疑的眼神,被敬佩所取代。
“梁师父,真不愧是高人啊……您功德无量!”
在杨家折腾了一整晚,我们身心俱疲,婉拒了念念妈留我们吃饭的好意。
“有着时间精力,你还是好好照顾念念姐吧,她折腾了一晚,也是挺够呛的,你自己也生着病,就不要折腾了。”我说道。
提起生病,我问梁师兄,像那个降头师对杨家做的这一切,包括对他父母的影响,该怎么消除?
梁师兄认真的看了一眼念念妈,伸手翻了翻念念妈的眼皮,然后让我们凑上去看。
“你们看,被人下降头的眼珠上面,会有一条紫青色的筋。”
我和钟灵头并着头凑了过去,果然在念念妈的眼球上方,看到了一根竖着的直线,就像一条变异的血管,附在了眼球上。
“我去,这也太恐怖了。”我忍不住感叹道。
钟灵也很生气,毕竟在我们眼中,很多事祸不及家人,而他们明显超越了这条底线,朝老两口也下了降头。
不过,就在我们说话间,念念妈眼球上的那根线明显变浅,有隐隐消退的趋势。
梁师兄松开手指,放下了念念妈的眼皮:“她的降头不算厉害,已经在消退了,想必那边开始遭受了反噬,连同缘主杨念念的双亲一起,会加倍还给他!
接下来的日子,这父子俩恐怕都不好过。”
我好奇地问,怎么个不好过?
梁师兄答:“发生在缘主家的厄运,通通都会回到那父子俩身上,车祸,意外,疾病,残疾……
而且,那个叫朱琦的少了魂魄后,直接就会变成大傻子,再也没办法出来兴风作浪。
不仅如此,他还会受到双修佛的折磨,每天晚上都会见鬼,和最丑陋的女鬼睡觉,不了多久, 他那玩意就会溃烂,废掉!”
闻言,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听到坏人获得应有的惩罚,大家都很高兴。
确定他们没事,我们三人离开了杨家。
他们奔波劳累一夜,特别是梁师兄,他还不收钱,这让我很是过意不去。
“梁师兄,你大老远的过来,我请你吃东西吧,吃榕城最有特色的早餐。”
梁师兄也没有推辞,只是那双眼睛,时不时的就会直勾勾的盯着我。
那目光似在思考,又似乎在探究着什么。
“梁师兄,你看我干嘛?我脸上有花吗?”我问道。
梁恒收回目光,然后对我说:“小乔,你不觉得,自己的眼睛很特别吗?”
我的眼睛很特别?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我问梁师兄是不是看出什么了,但说无妨。
他琢磨的目光,再次落到我的脸上。
最后聚焦到我的这双眼眸,他颔首:“你这双眼睛很特别,是不是从小就能看到东西?”
眼睛?
我问他指的是什么东西。
梁师兄说,就是鬼魂之类的。
我想了想,小时候好像不这样,是最近才看得到的,于是如实告诉了他。
梁师兄正疑惑,想要继续这个话题时,眼神突然往我身后一瞟,似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他突然改口。
“或许是我看错了……”他脚底抹油,追上了前方的钟灵。
我纳闷地回头,视线便对上了身后那张冰山脸。
难怪梁师兄不敢再继续,柳玄冥的脸色比锅底还黑,这谁敢招惹啊!
“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人家?”我问。
柳玄冥目光幽深的对着梁师兄的背影:“这个人亦正亦邪,身体里住着两个人,你离他远点。”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问他是不是梁师兄的身体里住着另一个灵魂。
又或者是精神分裂的那种,有多种人格?
“确切的说,他的身体里封印着某些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柳玄冥说道。
或许是被他影响,我似乎真的看到了梁师兄后背上趴着一团黑烟,就像一层迷惑的雾气,让人看不真切。
但梁师兄外面的气场,却又很正常,是一层泛白的能量场,难怪柳玄冥会说他身体里住着另一个灵魂。
我好奇心很重,本想问问他,可我跟他只是初次见面,问他这些问题不免太突兀了。
察觉到我的小心思,柳玄冥冷哼道:“这不是你能窥探的,别人的事最好别插手。”
想想也对,这是梁师兄自己的事,我确实不该介入别人的因果。
不管怎样,今天多亏了梁师兄,要不是他,我们也不会顺利地解降,让那对父子受到应有的惩罚!
我们去了榕城最有名的一家猪脚面,猪蹄卤得软糯香滑,入口即化,面条也很劲道。
梁师兄和钟灵饿极了,上来就一人要了两碗,还加了肉。
我们一边吃一边聊,谈话间,我也大概了解了梁师兄的一些故事。
梁恒之前不是干这行的,在他二十出头时,家里遭逢变故,很需要钱,于是他被一个朋友带入行,干起了买卖佛牌和阴牌的生意。
在东南亚某些国家,请佛牌阴牌十分常见,甚至还形成了一个产业链!
虽然这两个玩意经常放在一起讨论,但它们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含义和作用。
佛牌是佛教文化的瑰宝,具有深厚的历史和宗教意义。
通常是由高僧大德制作,选用各种珍贵材料如金属、圣土、经文粉等精心雕刻或铸造而成。
更为关键的是,每尊佛牌在制作完成后,都需要经过高僧的长时间加持。
高僧们通过诵经、念咒、打坐等方式,将自己的修行成果和正能量注入佛牌之中,使佛牌具备一种特殊的磁场,能够影响并改善佩戴者的运势和磁场。
关于佛牌的功效也很多样,主要包括保护佩戴者免受自然灾害、邪恶预兆及邪灵的侵扰。
同时在事业、财运、健康等方面带来好运。
因为有趋吉避凶功效,而且比较正向,没什么副作用,非常受欢迎。
但它的制作工艺复杂,还需要高僧的诵经加持,所以真正的佛牌是很少的,多半是商业阴牌冒充的佛牌。
“阴牌”的制作材料跟佛牌有些相似,跟高僧注入佛法相反,阴牌里住着的都是鬼魂。
在阴牌里,也分传统阴牌和黑法阴牌两种。
传统阴牌,法师会寻找愿意帮助人类,一心向善修行的阴灵。
黑法阴牌顾名思义,那些利益熏心的法师会设法骗取阴灵,将他们困住,强行塞入阴牌里面,阴灵自然怨气就大,所以功效会比传统阴牌成愿快很多。
但不管是哪种阴牌,住着的是鬼魂,没有经过佛法的净化和加持,佩戴者很容易在时运差的时候,被里面的阴灵反噬。
“那时年轻,又缺钱,我就稀里糊涂的入行了,连这是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很赚钱,倒手一卖就能挣上我好几个月的工资。”梁师兄说道。
当时他跟着他朋友,两边来回倒腾,卖了一年多的牌子,确实挣了不少钱。
他母亲的手术钱也还上了,生活一切都步入正轨,生意也越做越大,这时,他的朋友出事了!!!
“我当时在外地,三天都联系不上我朋友,感觉到他出事了,我提前赶了回去,结果发现,他死在了家里……”
当时那个惨状,他都不敢回忆!
满墙都是血,他朋友身上全是自己指甲抠下来的肉,身上没有一块好皮,都不知道是失血过多死的,还是被吓死的。
“我后来去请了高人看,说我朋友是被阴牌里的阴灵弄死的,那个阴灵怨气很重,处理完我朋友后,接下来就要对付我。”
“我也是为了保命,才去学习降头的,因为缘分拜到了一个比较厉害的降头师,将那个害人的阴牌处理了,条件是,我得当他徒弟,学习他的本事……”
梁师兄在那边,跟着降头师学习了五六年,去年才回国的。
这期间他的佛牌阴牌生意都不怎么做了,主要是帮人解降,积功德。
“没想到梁师兄还有这么曲折的故事。”我感慨道。
梁师兄笑道:“曲不曲折,一切都过去了,不提也罢,我们吃面吧,再不吃面条就要坨了。”
吃完了面,我想跟梁师兄约个时间,请他去吃一顿正餐,却被他婉拒了。
他说华东那边有人想请他帮忙送走一个古曼童,他得去看看。
“好吧,对不住了梁师兄,等你回来我一定要请你尝一下榕城最好吃的火锅。”我说道。
梁师兄秀气的眉眼眯了起来:“好,回来再说!”
跟梁师兄道别,送他上了网约车,我就对上了身侧那颇为哀怨的小眼神。
“苏大师,我俩认识这么久了,你咋从没约我吃过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