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只有眼黑没有眼白的眼睛,在水底直勾勾地瞪着我。
她脸色惨白、面目狰狞,用力地拽着我,一步一步朝黑暗的河底走去,明明是在水中,却跟踩在平地似的。
我盯着那诡异的身影发呆,奶奶不是被五花大绑了吗,怎么会在水里……
难道真被英姑说中了,阵法一破,奶奶今晚就要把我带走?
不,我不想死!
我还年轻,人生才刚刚开始……
我越想越慌,胡乱地朝身下乱踹,却根本撼动不了那只大手,反而加速了空气的流失,肺部火辣辣的疼起来。
很快,我就浑身发冷,眼前也越来越模糊……这种濒临死亡的恐惧,水流般将我包裹,我知道我撑不了多久了……
想到我很快就会变成一具膨胀的尸体,我就难过得想哭。
过去的二十年,电影般在眼前快速闪过。
爸爸妈妈、奶奶、英姑还有我的朋友们……
当所有的记忆淡去,脑海中浮现出了床边那抹高大的身影。
眉梢眼角尽是冷媚之色,那白得透明的眼皮上,一抹艳红的朱砂痣,成了我心中的念念不忘。
或许是大脑缺氧产生了幻觉,也或许是奇迹出现。
身上的红色寿衣突然变得很紧很紧,就像一条无比硕大的蛇,紧密无间包裹着我的身体四肢。
比河水更阴冷的气息,从薄薄的布料中发散出来,直往我的毛孔里钻,冷得我浑身一激灵。
紧接着,一只胳膊揽住了我的腰,我猝不及防,撞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里。
我微微抬起头,对上一个高大且熟悉的轮廓,还来不及看清,两片冰凉的柔软便堵住了我的唇,强行撬开了我的唇齿……
我不知道是怎么上岸,感觉这一切就像一个梦。
梦里,一个长相极妖的男人,长驱直入地疯狂吻我。
然后呢……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总之醒来时,我是躺在河边的鹅卵石上。
天色已经蒙蒙亮,我身上的寿衣湿哒哒的,在初升的阳光下,显现出了蛇鳞一般的扇形纹路,闪烁着细微金光……
我好奇地看着这件寿衣,昨天怎么没发现,这布料还暗藏玄机呢?
我反复查看,脑海中浮现出在水里时,衣服紧紧包裹着我的感觉,那入骨的寒意,就像一条条冷蛇,直往我骨头里钻。
然后……那个男人就凭空出现了。
对了,救我的男人呢?
我环顾四周,光秃秃的河岸上,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的身影。
他就这样闷不吭声地消失了……
我摸着微肿的嘴角,第一反应是怅然。
虽然没看清他的脸,但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非常高大,长相也十分帅气,特别是他的唇,软软的,带着一点薄荷的清甜……
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
花痴不过两秒,我立刻就想到了那位脾气不好的阴老公。
在学校,学长只是碰了我一下,就被活活烧死。
这位恩公不仅抱了我,还……还吻了我,虽然是在救人,但阴老公可不会理会这些,指不定会害死人家。
一想到这儿,我就暗自祈祷,希望阴老公能手下留情,不要伤害这个好心人。
至于那个臭流氓赵六,看到我跳河,早就溜得没影了。
缓了好一阵,等天色大亮,我颤巍巍地想要起身,脚踝便突然痛了一下。
我撩开裤腿,脚脖子的皮肤,出现了两道触目惊心的紫青手印,吓得我整个人都毛了,再也不敢在河边久待,一溜烟跑回了村子里。
刚到村口,就听到村子里很热闹,有人满村子跑着敲锣,大喊着死人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就觉得是我家出事了。
刚准备往家里跑,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穿着灰布衣服的精瘦老头,突然拦住了我的去路,伸手就朝我撒了一把白米。
小小的米粒砸在我身上,就像子弹似的,砸得我皮肤生疼。
我刚要开口,身上就哆嗦了一下,先前那种湿寒的气息消失了,就连浑浑噩噩的脑袋也清醒了不少。
“小丫头,你回头看看,你后面跟着什么……”一道上了年岁的嗓音响起。
我本能地回过头,余光瞥见身后站着一个浑身滴水,皮肤腐烂露出白骨的长发女人,眨眼就不见了!
“啊……”我大叫一声,鸡皮疙瘩顺着尾椎骨爬到了后脑勺,整个人都麻了。
同时一阵后怕,没想到有个女鬼跟在我背后。
我冷静之后,谢谢了这个老人家,看他不像我们村的人,我问他是哪家的亲戚。
老人没有直接回答我,一双精明锐利的眼睛,如鹰般直勾勾地盯着我。
“蛇皮嫁衣……”他惊恐地说出口,夸张的表情,就像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蛇皮嫁衣?!
我比他还要惊讶,这不是寿衣吗?怎么成了嫁衣?
其实就算他不说,我也觉得这件衣服更像嫁衣,沾了水之后还会显现出类似蛇鳞的纹路。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我穿的是蛇皮嫁衣?
不知是贴身的湿衣服太凉,还是我真的很害怕,我不自觉地哆嗦起来。
察觉到这位老人家不一般,我正想发问,他就惊恐连连的向后退去,眼睛警惕地看向草丛,似在确定着什么,嘴里神叨叨地念叨着:“难道是你……”
我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在嘀咕什么,就在这时,村长火急火燎地骑着摩托车赶过来:“徐道长,您终于来了,快上车,跟我去看看吧……”
原来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是个道长!
难怪他一把米就能把水鬼给打了出去,还能一眼看出我身上的是蛇皮嫁衣。
可无论村长怎么催促,这位徐道长都无动于衷,只是一脸探究地打量着我。
直到村长唤他第三声:“徐道长,人命关天啊,你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徐道长终于回过身,跨上了车的后座。
见村长急得冷汗直冒,联想到刚才的锣声,还有死人的喊声,我强压着恐惧:“叔,村里出什么事了?”
村长拧着油门,巨大的轰鸣声伴随着汽油味直轰我的面门,差点没熏死我。
他这时终于注意到了我,回头对上我的古怪装束,他皱着眉道:“哦,是小乔啊,大清早的别出来瞎晃悠,村子里昨晚闹了邪,不太平,你还是赶紧回家吧!”
我谢过他的好意,问他到底发生了啥事。
村长神神秘秘、压低了嗓音:“赵六死了!死得可惨了……”
赵六死了!
我震惊地僵在原地,第一时间便是想到了……阴老公!
是他吗?
不等我继续发呆,一道尾气轰起满天黄沙,糊了我一脸。
我吐了一口泥沙,灰头土脸地赶回家,刚进门,就发现家里静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