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1992...1993...”
蜂巢岛东北方向,一片被苍翠树木包围的空地上,背上驮着一个重达5吨的大铁坨的濑织津单手支撑着地面,正俯下身体一点点地做着俯卧撑。
似乎是出于严苛的训练需求,她将一头白色的秀发扎成了干练利落的高马尾。除去下半身的蓝色裤裙,她的身上仅缠着一圈圈厚实而紧致的裹胸布。尽管那裹胸布犹如一层坚固的铠甲,牢牢护住了她身躯中的伤口部位,但同时也限制住了她的呼吸深度与频率,使她每次吸气都显得异常艰难。
不仅如此,她的手腕、脚腕分别套着一个巨大的铁环,沉甸甸的质感让人一眼就能感受到其分量十足。每当她完成一组动作的时候,系在铁环上的短链便会发出清脆而铿锵的声响,仿佛在为她的每一次努力呐喊助威,鼓舞着她在这极限的锻炼中不断突破自我。
细密的汗珠不断地从她的脸颊上滑落,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逐渐形成了一滩小水潭,呼吸声也变得愈发沉重起来,唯独那对眼神始终如一的清澈与坚定没有出现过片刻的倦怠。
“1999...2000!”
话音刚落,濑织津猛地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身而起,丝毫不在意身后的地面被大铁坨砸了一个大窟窿,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无比兴奋地大喊,“耶!终于完成第一组啦!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嘛!”
她稍稍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双臂,明丽动人的面庞上露出了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好......接下来争取以十组作为今日的目——”
话还未说完她脸上的笑容就瞬间凝固了,多少还夹带着一丝尴尬之色,目光投向不远处从林子里缓缓走出来的数道高矮不一的人影,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表情管理也逐渐趋向于失控。
“不出大哥所料,你果然跑到这个废弃训练场来了啊......”
——糟糕!被发现了!
在看清那几个人的长相后,濑织津心底登时升腾起一股强烈的不妙之感,淡红色的眼眸眨巴了几下,视线一一扫过那些看上去最多不会超过十二岁,每一个却板着面孔死死盯着自己的孩子,最后定格在为首那个留着火红色三段扇形发型的孩子身上,无比尴尬地摸着后脑勺结结巴巴地开口:“那...那个......在下只是觉得有点气闷就出来走走,毕竟这里对在下来说有着难忘的回忆,各位大...大概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才有鬼耶!”
此时双眼燃烧着熊熊火焰宛若罗刹恶鬼的夏洛特?欧文紧握拳头冲着濑织津毫不客气地咆哮道,只把她吓成瑟瑟发抖的小羊羔,“都和姐姐你说了多少次了?!在身体彻底康复之前给我好好待在房间里修养!偷偷跑到外面修炼这种念头哪怕是一点都不许有!万一导致伤势进一步恶化该怎么办?!”
“可...可是,在下也想变得比以前更厉害啊。”
因为欧文连珠炮式的责备而感到委屈巴巴的濑织津垂下脑袋撅着嘴,双手食指不断地碰撞着,小声嘀咕道,“要是在咔嘟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又有什么敌人来偷袭蜂巢岛的话,在下起码也能保护你们嘛。”
“这点请不用担心,濑织津小姐。”
年龄相比欧文较小,外表却远比他要成熟稳重的夏洛特家第三女阿曼达单手叉腰,以她一贯平静的口吻说道,“斯图西小姐在离开之前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一旦有未经通行许可的船只在五公里外的海域出现,岛上的防御系统就会自动启动,在整座岛周围张开一个半圆形的透明防护罩,无论是谁只要想擅自闯入便会瞬间粉碎得连渣都不剩。据说这是她在乌诺先生能力的基础上开发出的成果哦。”
“是吗?乌诺的能力啊......”濑织津慢慢咀嚼着这几个字眼,脸色不由得黯然了几分,想到三年来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伴如今已不在人世,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与内疚便涌上了心头。
尽管欧文是兄弟姐妹中公认的火爆脾气,却也不至于不懂得察言观色,见濑织津神情有些低落,连忙咳嗽几声随即转移话题道:“自从妈妈他们前去远征已经过去了两周,可到现在却一点音讯都没有。虽说她为了避免消息走漏事先与我们切断了电话虫的联络,但我们做子女的,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放心呐。”
“也不是说我信不过妈妈,但与那些各怀鬼胎的海贼们一起行动,谁能保证不会出现意外?”
向来与欧文形影不离的大福也理所当然地赞同了弟弟的想法,双手环胸皱着眉头轻哼一声,“偏偏在这个时候卡塔库栗那边又出现了点麻烦,尽管有佩罗斯大哥前去调停了,但那帮家伙想必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毕竟连布蕾也——唔!”他话还未说完就被身旁的克力架与卡斯塔德兄妹迅速捂住嘴巴以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不管怎么说,既然这是玲玲他们做出的选择,那么我们要做的,就是尊重同伴们的决定。”
幸好濑织津的注意力早已转移到了玲玲他们的情况之上,并未仔细留意大福在说什么。她的右拳紧紧握在胸前,目光中充满了无比的坚定与清明,“放心吧!那么多危机他们都闯过来了,相信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咦?大家都怎么了?”
看着眼前忽然变得沉默起来,一个个惊疑不定地抬头望向天空的夏洛特子女,濑织津感觉很是奇怪,但还是随着众人的视线将目光投了过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濑织津瞬间就惊得合不拢嘴,瞳孔急剧收缩,连心跳似乎都停止了。
因为她看到,远处的天空中逐渐弥漫出一层厚厚的黑雾,那些黑雾在云层中翻腾滚动,如同无数张狰狞诡异的人脸,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蔓延而来,转眼间已遮蔽住了半边天空,浓重的压迫感让每个人都产生了一种窒息般的感受。
“哎?这......”
濑织津瞪圆了双眸,满脸的难以置信,就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同一时间,镇上的海贼们在目睹了这片用常理无法解释的一幕后,纷纷停下了手头正在做的事,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混乱之中。
“喂!你们都看到了吗?天空没有任何征兆就突然变暗了!”
“难道是有史以来最猛烈的暴风雨......不对就算是天灾也不见得有这么夸张吧?!”
“都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带上所有财宝准备逃命啊!反正我们也没有义务替洛克斯看好这座岛屿!”
“我们也想啊!可问题是卡尔帕忽然消失不见了!到处找遍了也找不着他的人影!那混蛋可是还欠着我们一大笔债务啊!”
“就是因为那家伙向来老实巴交,所以当他声称等他半个月时间就把钱全部还上的时候,大家都不假思索地相信,谁知道他竟然耍滑头偷偷溜走了!连带着那艘叫'飞鲨号'的船只一起!”
“你们这帮饭桶都是干什么吃的!那艘船可是时速高达100公里的快艇啊,即使不用接触海面也能够自由驶行!一旦被王直大人知道这件事,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比起这个还有更麻烦的!要是让他发现咱们有好几个兄弟被夏洛特家那个吞鳗小鬼干掉了,恐怕事态就彻底一发不可收拾了吧?毕竟那位大人可是看夏洛特家族不爽很久了啊......”
这一日,各地岛屿的居民们都目击了笼罩于天空之上的阴霾,仿若世界末日般的景象深深地烙进了每一个人的脑海之中,令他们终其一生都忘不了这幅名为恐惧的画像。
有不少人争先恐后地逃离城镇打算乘船逃离,然而当他们好不容易挤到港口时却意外地发现,停靠在岸边的所有船只皆失去了踪迹,连残骸都没有留下,就仿佛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更为诡异的是,原本湛蓝色的海水竟覆盖上了一层浑浊粘稠的黑色泥浆,没有一点波澜,远远望去如同一片被死亡污染的沼泽,再也看不出曾经的美丽与澄澈。
附着在海面上的黑泥像是具备自我意识般四处涌动,似乎永远无法满足那犹如无底洞一样的食欲,想要将周围的一切吞噬殆尽。
刹那间,滚滚黑雾以铺天盖地之势向远处的天空蔓延而去,原本明亮温暖的阳光,在这片厚重如墨的黑暗面前也显得异常脆弱与无助,渐渐地被其完全遮挡。
随着黑雾的不断扩散,整个天空,乃至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大地失去了光明,山峦水流隐匿在黑暗的阴影之下,花草树木也尽皆失去了活力与生机。
人们惊恐而绝望地张望着四周,心中充斥着对未知黑暗的恐惧与不安,曾经熟知的世界变得如此陌生而可怕,仿佛被触怒的神明为了惩罚人类而对凡间给予天罚,只得在这片永恒的黑暗世界里苟延残喘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黑暗果实吗......?”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的卡普低头反复咀嚼着这个字眼,随即一拍脑袋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想起来了!以前在图鉴上看到过,据说这种能力可以将任何事物吸入黑暗之中挤压粉碎,甚至还能限制能力者的发挥,但相对的需要承担疼痛翻倍的风险!”
说到这儿他又对着自己翘起大拇指得意洋洋地道:“真不愧是老子,学生时代的教课内容直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早点说啊!”
气成鲨鱼脸的罗杰忍不住一拳锤在了卡普的脑袋上,“不然我说不定早就想到对策了!”
“嘿嘿,无须担心,我已经想到该怎么对付那个家伙了。”
根本没有因为罗杰的拳头而有任何改变的卡普揉了揉头上肿起的大包,脸上却露出与他狼狈模样不相符的笑容,“据我了解,那个家伙应该能把能力者直接吸过来并将其能力无效化,也就是说,如果是旱鸭子们碰上那种家伙会非常不好对付。”
罗杰侧过头愣愣地瞧着卡普那张胸有成竹的面孔,实在没想到这位看似缺根筋的老对手也会说出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结论,一脸好奇地摸了摸后脑勺问道:“那你是打算要......?”
“既然能力无法对他生效,那么用霸气来对付他不就行了吗?!”
不等罗杰把话说完,卡普右脚猛然踏入地面,周围的地面寸寸爆裂开来,伴随着激荡而起的烟尘,整个人宛如离弦之箭般腾空而起,化作一道耀眼的流光直冲云霄,身后依稀传来罗杰那带着抱怨口气的声音:“结果和直接上去揍他不是没什么两样吗?!”
从下方席卷过来的狂风,吹得洛克斯的衣袍猎猎作响。可他却恍若未觉般,双手静静地环抱在胸前,宛如磐石般屹立于黑雾顶端,面容始终流露出一种从容不迫的神态,没有半点想要躲避的意思,任由那只漆黑的拳头拖着长长的黑红色闪电渐渐地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下一秒,整个天空并未如预期之中响起振聋发聩的声音,而是悄无声息地陷入了死寂。与此同时,卡普的眼睛陡然瞪大,瞳仁也在不住地颤动,脸上的表情由最初的势在必得变成了错愕,又从错愕转变成了惊讶。
当他的拳头触碰到萦绕在洛克斯周身黑气的那一刻,仿佛打在了一团棉花上,平时雄浑霸道的拳劲宛如泥牛入海,再也没有半点回应。
“记不得有多久了,曾经有不少家伙在打听到老子的能力过后,一个个抱着习得霸气就能取胜的侥幸心理来上门挑战老子,但他们最后被碾成碎末之前无不身处极致的绝望之中,知道是为什么吗?”
像是从卡普的脸上猜出了他的心中所想,洛克斯闪电般伸出手扣住了对方的右手腕,阴恻恻地一笑,没等他回答便道出了答案,“他们究其一生苦练霸气得到的成果,仅在一瞬之间便通通化作了泡影!比方说,就像现在这样......”
话音刚落,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猛烈的劲风,洛克斯头也不回,在来袭的长刀即将砍到自己的后颈之时,反手抓起手中的卡普朝着后方狠狠抛去。
伴随着一声闷哼,那人似乎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已经与迎面飞来的卡普重重撞在一起。俩人比来时更快几分的速度倒射而回,犹如划过天际的流星般一起狠狠地撞进后方的岩山之中,整座岩山在受到如此强烈的冲击后轰然崩塌,无数碎石纷纷扬扬地洒落而下,掀起了漫天的烟尘。
“好痛!话说你怎么连这种攻击都躲不过啊!”
“还不是你鲁莽行事害得我只能虚晃一招先确保能把你救下,要是你的霸气被吸干还有谁能对抗那家伙?!”
正当罗杰与卡普从碎石堆中挣扎着爬了起来,再度陷入激烈的争执之际,洛克斯已从空中径直降落,在距离地面一米的位置处悬停,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察觉到自己的动向而又一次站在统一战线的二人,嘴角忽然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有什么底牌都尽快使出来,否则可别怪老子没提醒你们。”
感受到一股汹涌至极的压力扑面而来,罗杰与卡普均是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就像身处于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漩涡之中,无法寻找方向,也无法寻找支点。尽管如此他们也没有选择退缩,相反俩人在对视一眼后点了点头,不约而同地看向似乎正在等待着自己的答案而不急着动手的洛克斯,异口同声地大喊。
“那你被打趴的时候可别急着后悔啊,黑雾混蛋!!”
神之谷中央广场西侧,矗立着一座外形呈圆环状的巨型建筑,被连绵起伏的山峦环绕在其中。墙体表面全部采用精制合金构造而成,坚固异常,显然是为了避免外人发现或者闯进这个场所。
而此时,却有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站在倒塌在地上的大门前,犹如石化了一般屹立在原地全然不动,呆呆地注视着里面难以置信的场景,粗犷的五官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僵硬,瞳孔几乎收缩到了针尖麦芒的程度,手中的狼牙棒似乎因为无法承受内心的动荡而拿捏不稳,“哐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这里......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