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
三岁玩个鸡屎都能玩半天的年龄就想干活了?
莞春草就不服:“那我在家干嘛呀,哪天玩不是玩啊,跟我爸下地抓虫子也挺好玩的。”
正常来说下地是很累的,干活都很累,她怎么会主动想要干活?
是被,逼的?
许慕余小心地问出来:“你,被逼着干活了?”
“被谁逼?谁还能逼我?”
莞春草觉得他问这个问题古怪:“我这样的谁能逼我?”
“可是干活很累。”
哪怕不是被逼的,许慕余觉得主动去吃苦也不是一般人的想法。
问题是莞春草就不是一般人。
她就没觉得干活是在吃苦,干活就是干活,累是累点,也没多苦啊。
“我跟我爸下地,他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他捡杂草我就捡杂草,他刨土我就刨土,那多好玩,苦什么。”
莞春草说:“我那会天天跟我爸下地,晚上回来跟我妈做饭,成天灰溜溜的,跟在泥地里打过滚的狗一样,别提多脏,但我还是觉得好玩。”
“我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就是我爸妈,老害怕我这老害怕我那。”
莞春草很无奈:“他们太烦了,气得我去找我大娘把他们说了一顿。”
为了干活,她还找人来把她爸妈说了,一顿?
许慕余惊奇地看着她,她的想法真不是一般人的想法。
“我大娘说,你们不能溺爱孩子,都是村里长大的,谁家孩子不干活,你们就是再心疼哪还有说孩子捡个柴都不会的,好歹让她学会做饭,好歹将来饿不死啊。”
莞春草学起她大娘的语气说起话来。
学完她摊手:“我爸妈是听进去了,结果第二天教会了我怎么拿碗盛饭吃。”
“还告诉我,筷子要拿稳,不然夹不住饭菜会饿着。”
“这就是他们教我的,怎么做饭。”
压根就不是教她怎么做饭,是教她怎么吃饭了。
莞春草非常无语:“然后第二天,他们又让我去跟小鸡玩了。”
许慕余听着眉头舒展了些。她的父母只是担心她,所以才这么做。
“不过我自有法子,他们不让我干,那我就偷偷跟着去。”
莞春草有的是点子:“我妈不让我帮她做饭我就给她挑水,我爸不让我下地,我就等他去了,我再偷偷跟着他去。”
“一来二去,他们就拿我没办法了。然后我就这样常年跟我爸下地,跟我妈养鸡养鸭。再大点我就自己捡塑料瓶子来卖,也是那会我跟我二叔学会了怎么杀猪。”
“那时候我们家穷,下完地干活我爸还得上山去采药卖钱,有时候他也带我去,有时候他要去深山里就不准我去了。我不去的时候就去捡瓶子,那时候有收破烂的,捡了瓶子可以去卖给他们。”
她说:“可是一个村子就那么点大,捡一捡就完了,我就让我二叔去别的村卖猪肉的时候捎上我。”
“我二叔会点阉猪的手艺,他在村里阉猪阉鸡鸭的时候需要帮手,就会找我,我去给他摁住那些鸡鸭鹅的脚让它们别乱动。”
“他不阉猪的时候就贩点猪肉来卖,各个村地跑,我就让他也带上我,他卖猪肉的时候我就去捡瓶子。有瓶子我就捡,没瓶子我就帮他叫卖猪肉。一开始我就是帮他叫卖撑袋子,久了,我就学会了怎么切肉。”
“后来,他在集上摆了个摊位,我有空了不上学的时候就去帮他卖猪肉,慢慢的就学会了怎么分猪肉。”
这,倒是不让人意外。
算是耳濡目染。
许慕余单手枕在头下,饶有兴趣地听她说下去。
她的人生总比故事来得有趣,让人想听下去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人生,才活得同样有趣。
“后来,我二叔租的摊位到期了,他没钱续租,正好屠宰场的老板需要人手就雇佣了他。”
“那个屠宰场订单特别多,老板挺有本事,不少城镇的市场猪肉都是他包了,还每天给大大小小的饭店餐馆送肉。所以人手根本不够,特别是那年暑假,镇上还开了大酒店,旅游的人多,他们的生意也就特别好。”
“老板缺人手,就叫他们屠宰场里的人介绍熟人来。那时正好我暑假放假,我二叔就把我叫去了。”
莞春草还强调:“人一开始还不想要我呢,说我是个小姑娘。”
许慕余可以理解,莞春草是个小姑娘,太娇弱了,他们应该更需要个男人。
莞春草也知道他们不相信她,这很正常:“我那时候才十二岁,个又小,人又瘦,就胸大点,谁会理我啊。还是我二叔做了保证,他们才勉强让我暂时留下。”
“说是暂时留下,也是在趁机想尽办法吓破我的胆子。不然他们也不可能真把一个小姑娘留在都是老爷们都是血腥的屠宰场啊。”
莞春草还记得他们想的法子:“他们说是给我介绍流程,告诉我他们是怎么杀猪的,实际上就是让我亲眼看到杀猪的血腥场面,好把我吓跑。”
许慕余摸向她的发,问:“你看到了?”
能没看见么,看得真真的!
“他们四五个人绑住那头猪,一刀就捅进去了,那血都飞溅了半米高!”
莞春草吓得魂都要飞了:“我当时硬忍着,晚上回到家吓出一身汗,我是真没想到猪死之前能一下拉出那么多屎!吓死我了!”
许慕余摸她头发的手顿了:“你,不害怕猪死了?”
她看到那血腥残忍的场面,一点也不害怕?
“怕啥啊,就是杀猪。”
莞春草想了想,说:“与其说害怕,不如说敬畏吧。”
“就算我再怎么样,那猪也一样会死,它就算不是死在我们的手里也会死在别的屠夫手里,没什么可怕的。我们能做的就是保留一颗敬畏的心送它上路,然后不浪费它的一丝血肉。”
吃肉的人还在,这世界就不能没有杀猪的人。
保持一颗敬畏的心,尊重死去的每一头猪就好。
“我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我很敬畏它们。”
莞春草接着往下说:“他们当时没吓着我,后来我就留下了。”
留下也没有那么顺利。
“我的力气太小了,跟他们相比还可能会拖累他们,拖累他们的业绩不说,还有可能会影响他们下班,影响老板出货。”
莞春草道:“再加上,我是女孩子。”
许慕余拧眉,预感接下来不会是什么好话。
果然听见她说:“第二天我再去上工的时候,我跟一个阿叔扛半头猪,我力气不够一开始没扛上去。我们费了很大的功夫,最后才成功把猪扛上案板准备分猪。”
“跟我扛猪的阿叔没说什么,一块干活的那几个男人都笑了。”
“其中一个大哥还说,”
莞春草停了下,才接着说下去:“他说我,’奶子大得跟馒头一样力气却那么小,是不是没吃饱啊小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