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汤盛于古朴的粗瓷大碗之中,汤液呈现出一种幽微的琥珀色泽,其间似有袅袅雾气升腾而起,却又在半途消散于无形。
凑近细观,可见汤中隐隐有微光闪烁,仿若细碎的星子在幽暗中挣扎闪烁,又似是某些记忆的残片在其中沉浮游荡。
其散发的气息幽远而神秘,初嗅时,有一丝淡淡的苦涩萦绕鼻尖,似是久经岁月沉淀的药香......
再深吸一口,却又能品出几分难以言喻的甘甜,仿若往昔尘世中那一抹最难忘却的温柔......
在苦涩与甘甜的交织缠绕中,这孟婆汤仿若一个无声的诉说者,等待着每一个亡魂的品尝,以忘却前世的爱恨情仇,踏入下一段未知的轮回。
黑白无常还有司礼口中的孟婆,现在彻底被整个袁家村所吸引。
这个村子做了许许多多的坏事,连门神都不保佑他们。
随着始作俑者的消失,他附带给村子的罪业开始逐渐加重。
首先就是孟婆饶有兴致看到的一幕幕....
静立在斑驳的树荫之下,葱郁的枝叶洒下点点碎影.....
她的眼眸中闪烁着饶有兴致的光芒,视线紧紧锁住那些在土地里忙碌除草的男人们。
瞧去,那些男人个个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身形臃肿笨拙,每一次弯腰都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艰难地探向那一片片稻田里肆意生长的杂草。
他们的动作迟缓而艰难,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浸湿了衣衫。
岸边,身姿各异的女子们站成一排,双手叉腰,柳眉倒竖,口中不断地吐出尖锐的责骂:“平日里不是威风八面、吆五喝六的吗?怎么如今干这点活儿就喊累了?”
那声音带着几分泼辣与不屑,在空气中回荡开来。
其间,有位女子看着自家男人那副狼狈模样,心中稍有不忍,
刚上前去扶着自家男人,就迎着风声听到自己男人的怒骂:“臭婆娘,等老子把孩子落了,有你好受的!”
那声音之中的狠戾,和之前打骂要杀人的语气如出一辙,但他现在肚子里多了一个孩子......
直到男人说完,他老婆仅存的一点不忍,消失的无影无踪,把搀扶起男人的手缓缓放下,提高了嗓音大声说道:“我当初生的时候都是在地头,咋?就你娇贵?”
“还想把孩子给.....”剩下的话,被男人捂着自己的嘴巴,没有说出来。
男人自己也知道,李娇娇现在对男人生孩子的看重,是不会那么容易让自己落了这个孩子的。
如果落了孩子,那个下场,男人只觉得自己想一下都受不了......
女人自己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把剩下的话给咽回到肚子里...
瞪了男人一眼,自顾自的走了。
何贱女远远瞧见女人的身影渐近,脸上瞬间绽出一抹谄媚又得意的笑容,扭动着腰肢迎上前去。
待女人走到近前,她伸出手亲昵地一把拉住女人的手,那动作熟稔得好似多年的至交好友。
随后,她微微侧过脸,朝着男人们劳作的方向淬了一口唾沫星子......
眼神中满是鄙夷与不屑,嘴里嘟囔着:“管那些贱皮子干什么?咱们从前过的什么日子,如今好不容易翻了个身,可算是扬眉吐气了。现在只需在这里静静看着,看他们也尝尝这遭罪的滋味儿,这才叫风水轮流转。”
说罢,她紧紧握着女人的手,像是在寻求认同与支持,又似在炫耀着当下的胜利。
女人轻轻甩开何贱女的手,眉头微皱,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你莫要这般粗俗,虽说如今局面不同了,但也得留些体面。”她整了整衣角,目光再次望向田间费劲蹲下身去除草的男人。
何贱女却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体面?他们何时给过我们体面?如今不过是现世报罢了。”
她双手抱胸,脸上带着一抹报复后的快感。
此时,田间有个男人或许是实在忍受不了腹中的坠胀与劳作的辛苦,“扑通”一声瘫倒在地。
周围的女子们见状,只是冷眼旁观,甚至还有人发出几声讥笑。
但也有个别年轻的女孩,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悄悄别过头去。
女人轻轻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不管怎样,这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只盼着以后能太平些,莫要再生出什么事端。”
何贱女却在一旁煽风点火:“太平?他们怕是不会轻易罢休,我家那位可时刻惦记着袁大夫过来嘞,咱们可得小心着点,莫要被他们钻了空子。”
就在两人交谈间,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一群孩子奔跑而来,为首的小男孩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嘴里喊着:“看那些大肚皮男人,真滑稽!”
孩子们的笑声在田野间回荡,让这原本就复杂的氛围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就在这时......
袁二家嫂子脸上堆着讨好的笑,身子前倾靠近何贱女,轻声问道:“你家大妞找到了吗?我家儿子那大腚,应该是个好生养的。”
她满心打着如意算盘,想着不仅要将儿子嫁进何家,还盼着能把何贱女的儿子金蛋迎进门......
金蛋那孩子虽然冒着鼻涕泡泡,但胜在年纪小,生下的孩子也强健,尤其是何贱女家如今靠着李娇娇也过上了好日子...
与她结亲,百利而无一害......
一提起李大妞,何贱女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心疼。
在以前的时候,大妞险些被嫁人换彩礼,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能留下为自家传宗接代的机会,却下落不明。
何贱女微微垂首,失落之情溢于言表,低声道:“还是不知道在哪。”
袁二家嫂子见状,赶忙趁热打铁:“大妞这孩子机灵聪慧,定不会有事,许是贪玩迷了路。我家儿子老实憨厚,模样也周正,若能与大妞结缘,日后你可要好好待我家儿子。再说了,你看我家闺女,模样生得乖巧,和金蛋站在一起,那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何贱女眉头微微一蹙,心中虽知晓袁二家嫂子的盘算,却也不好当面发作,只道:“大妞的事,且等她回来再议,金蛋的婚事,我亦有自己的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