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揭开的时候往往都是不经意的。
当皇上循着那一点怀疑查下去的时候，像是抽丝剥茧那样，拽住了一头，一下子就扯出更多更长的丝线。
李温瑜是慕容月的孩子。
这个孩子皇上真的查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并没有那么困难。
其实不过是将这个消息，一个一个的追下去，越向源头追便越看得出破绽。
最后当名义上应当看管李温瑜的管事嬷嬷，将满是破绽的逻辑摆在皇上面前的时候，皇上想要为自己找一些借口来解释自己这么多年的忽略都没有可能。
指尖微微颤抖，当年失去阿月的熟悉感受再次席卷上来。
皇上用力攥紧拳头控制自己的情绪，手背上却还是绷起了青筋。
“谁给你们的胆子。”
声音平静的让人听不清情绪，而底下跪着的嬷嬷却恐慌的腿都在打颤。
没有任何人怀疑，如果身边有一柄剑，皇上下一秒就会直接暴起将人捅个对穿。
可哪怕在这样的威压下，在牙齿都不住的上下碰撞的情况下，那嬷嬷也依旧支支吾吾的。
“是…是老奴一时鬼迷心窍，是老奴……”
嬷嬷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却将皇上听得冷笑出声。
“你是说，你鬼迷心窍，所以将能照顾皇贵妃的孩子的荣华富贵的机会，说成了是婢女的孩子？”
皇上质问着，眼神却冰冷的可怖。
“是皇后吗？”
皇上只觉得头疼的厉害，于是也懒得继续兜圈子，挥退了周围人，只留下一个秦拭之后，开门见山的问着。
听着皇上提出来的名字，嬷嬷身子抖了一下，将头埋的更低，只哆哆嗦嗦的重复着都是自己的错。
“皇上！是老奴污蔑了大皇子的身世，老奴愿以死谢罪！”
突然之间，老嬷嬷猛地抬起头，高呼一声便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起身准备撞向柱子。
那一刻，皇上瞪大了眼睛直接站起身子。
他很清楚，这个嬷嬷不能死。她或许就是自己能找到真相的唯一机会。
不过好在秦拭一直在旁边观察着情况，见到这个老嬷嬷想要撞柱子，立刻冲过去阻挡。
虽然嬷嬷上了年纪，跑的并不算快，可她却是抱着想要必死的心去的。
因此巨大的力道撞上了秦拭的胳膊，只听一声闷响，嬷嬷一个踉跄重重坐在地上，而秦拭皱着眉，捂着胳膊轻轻放下，连一声闷哼都没发出。
隔着官服，依旧能看出手无力的垂了下去。不难看出，秦拭的胳膊应当是已经骨折了。
经过方才那一下，没能死成的嬷嬷却已经没有勇气再撞一次了。
她坐在地上，呆愣愣的，尾椎骨坐在地上撞的那一下让她一时间坐不起来。
看着秦拭不含有任何情绪的眼神，就像是喉咙被人生生掐住，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嚎着，鼻涕眼泪顿时一起流了下来。
皇上看着嬷嬷没死，顿时松了口气，转身看着受伤了秦拭，语气中有庆幸也有抱歉。
“将人带下去吧。”
“这人你去找大理寺的人去审，这两天朕就要听到结果。”
经过方才的情绪激动，皇上只觉得头疼的更厉害了，捏了捏眉心便让秦拭将人带下去。
“叫裴萱做上次的那道汤拿过来。”
“是。”
哪怕胳膊已经断了，秦拭处理起事情来也毫不拖沓。
“秦拭，先将你的胳膊包扎好再说。”
临走，皇上像是想起来秦拭的伤势似的，安抚似的叮嘱了一句。
“谢皇上体恤。”
秦拭停住脚步，背对着皇上，嘴角勾起一个难看的弧度，应了一声之后就带着人离开了。
裴萱见到的秦拭就是这副吊着一只胳膊的样子。
“终于也到这种时候了。”
因为是秦拭独自来通知的，裴萱甚至都没有装模作样的回到药膳局，而是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食材，直接在小木屋就开始动手了。
“你的目的并没有达成。”
秦拭看着就像往日那样做着料理的裴萱，淡淡开口。
裴萱原本和他们的合作就是李温瑜借此机会恢复正常人的状态，然后裴萱借这份功劳提升职位。
然而哪怕皇上认可了裴萱的厨艺，最后也只是赏赐了许多珍宝，没提半句职位的事情。
而见状，裴萱也没有拿着皇上应允的那个条件去提，反而只是要了能随意在膳房调用食材的权限。
“皇上怕我。”
裴萱咧嘴笑了一下，丝毫不忌讳自己现在是在秦拭面前说着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他怕我升的太高有别的野心别其他人利用。”
罕见的，秦拭这次没有让裴萱谨言慎行，而是同样的讽刺的勾了勾唇角。
“那你打算怎么做？”
秦拭知道不达目的就罢休不是裴萱的性格，于是也直接问了出来。
“嗯……”
裴萱假装苦恼的思考了一下，眼睛却直直的盯着秦拭。
“你！”
秦拭几乎瞬间就明白了裴萱的意思，他皱着眉，没想到裴萱在下这么大一盘棋。
“很简单，我想要个公道，还想坐到御膳房总管的位子上。”
裴萱撇撇嘴，不管秦拭是什么反应。
“如果不考虑这个国家的未来，我早就准备动手了。”
“秦拭，我不计较你的事情，是因为我知道你不是下决定的那个人。”
“我裴萱，睚眦必报。”
秦拭看着裴萱坚定的目光，恍然间竟然想起了自己从前还是个没有半点能力的小太监的时候，那时候的他也曾坚定的想着自己日后一定要如何。
“你就肯定我不会举报你？”
秦拭像是对于裴萱的大胆还有些不甘心似的，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因为你和我一样，你也有你的私心”
“秦拭，你也恨他不是吗。”
裴萱笑着，云淡风轻的说下了结论。
被戳中了心事的秦拭这次并没有激动，反倒看着裴萱也畅快的笑了起来。
“你说的没错。”
“但是你说的这件事情，我只能暂时装作不知道。具体的事情你自己去聊。我还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
这就是秦拭能给裴萱作出的唯一的承诺。
裴萱手下料理的动作不停，没有再和秦拭说话，便是已经达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