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假期一转眼就过去了。
我站在镜子前，微微扭转过侧脸，一旁的胡之菲递过来一枚气垫粉饼，说：“喏，试试这个吧。这个素颜霜不用卸的，天然成分。”
想到明天要上班，我便没再客气，接过她手里的粉盒，取出里面的粉扑拍打在脸上。
胡之菲在旁边说话：“司葭~”
我转过头，看着胡之菲，她仿佛欲言又止，随后她皱起了眉头：“你和李驰那个过了吗？”
“哪个啊？”我睁大眼睛。
胡之菲说：“就是那个呗。”
我舔了舔嘴唇，低下头，将粉饼在盒盖上抹了一下，然后说了句：“没有。差一点儿。”
“那天晚上，就是黄子文过来找你那天，你没有和李驰那个吗？”她用力拍了两下手掌。
我尴尬地皱了皱鼻子：“没有。那天送完黄子文回酒店都已经很晚了。哪还有心情做这种事啊？”
“那后来呢？一次也没有？”胡之菲又确认了一句，她放低音量，“所以，你至今还是处女？”
我看看她，迟疑片刻，随后点了点头。
胡之菲的表情陷入了某种沉思，她向来风风火火，很少有这样深沉的时刻。我问了一句：“你问这个干嘛呢？”
自事发隔天胡之菲回上海后，我们谈起过黄子文，此后便再也没有提及这个话题了。
胡之菲摇了摇头，眉头深深地打结，然后她突然转向镜子里的我，转移话题道：“好像效果还可以，挺服帖的。”
说着，胡之菲接过我手里的粉扑，捏着我的下巴，将脸上的余粉拍打均匀。
“好了。”胡之菲又从一旁取了支变色润唇膏帮我涂抹了一下，说，“司葭，你明天就这么去上班吧。看不出化过妆。”
我点点头，算是同意她的看法，因为脸涂白了一号，唇色会显得有些苍白，所以胡之菲刚才用变色润唇膏，帮我补完了唇色，使整张脸不至于突兀。
“不过，你现在先陪我出去一趟吧。”胡之菲挽住我的胳膊。
“嗯？”我微微惊讶，“去哪儿啊？”
“去散散步吧。今天李驰不在，林飞宇也不在，这是天赐的闺蜜时间啊，没道理有了男朋友就忘了闺蜜的，你说是不是？”胡之菲的话似乎说得言之有理。
李驰和林飞宇是去大学城附近找新朋友吃饭打牌联络感情去了。李驰推销走的是传统路数，先混个脸熟，再扩大业务。
时间倒回几天前——
胡之菲隔天就风风火火回了上海，她告诉我，我爸妈虽然感到有些震惊，一时难以接受，但因为黄伯伯托胡叔叔送了高档的人参礼盒还有一些补品到我家，并且胡叔叔也特意出面赔礼道歉，似乎在胡叔叔的游说下，我爸妈的火气总算是平了下去。
据我对我爸妈的了解，他们都是传统的人，也是老实的人，他们一定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只要从此以后把我和黄子文隔开，就不会再发生这样的荒唐事。他们应该会嘱咐胡叔叔还有黄伯伯不要声张这个事。
胡叔叔也尽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说双方只是轻微碰擦了一下。
我这才明白胡之菲劝我别回家，或许还顾及这一层，我肿起的半边脸说不定会刺激到我爸妈，令这件事激化。
我听完之后，虽然有些理解，但心里着实不怎么痛快。因为我爸妈误会了我和黄子文是真的，可我怎么会喜欢自己的学生呢？哪怕是一丁点儿，我都不允许自己往那方面想的。
现在，我在我爸妈眼里一定是糟糕透顶了。
我们两个手挽手在楼下散步的时候，又聊起这个事的时候，我趁李驰不在，才忍不住对胡之菲发牢骚说：“这件事终归对黄子文不公平。”
“可你说了实话，就对黄子文公平了吗？”胡之菲撇了撇嘴说，“让黄伯伯觉得错全在自己儿子身上，让他妈妈觉得错都在自己？你让老黄家面子往哪儿搁？再说了，这事儿你也说不清楚。”
胡之菲看看我，反问：“那天你明知道黄子文来苏州，是来找你的，为什么纵容他帮他去宾馆开房？你要是真的跟他没什么，为什么不给他妈妈打电话，让他们家人把他给弄回去？你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嘛。你又是张罗开房又是安排人住下，你让人父母能怎么想？”
我被胡之菲连珠炮一般的质问，说得哑口无言。
“我没想这么多。他手机坏了，我当时有些着急。”片刻后，我无力地辩解了一句，“那天，我只是想着不能让黄子文露宿街头。”
“你啊你——”胡之菲又心疼又嗔怒着用手指戳了戳我的太阳穴，“你这个人就是太婆婆妈妈，你早就知道黄子文喜欢你了是不是？你为什么还答应陈淑敏给她儿子补课？你是语文老师，能不知道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的道理？”
“你别说了。”我真的有些生气了。我彻底明白了，我纯属好心办了坏事。
“更何况。”胡之菲捏了捏我的手心，“你难道就对黄子文半点心也没有吗？哪怕是感动？是好感？”
我惊讶地看看胡之菲，结结巴巴地说：“我当他是弟弟。最最多就是这样而已。”
胡之菲淡笑一下，自顾自感叹道：“可你好像对李驰也不是多么上心。你们都在一块儿过夜了，你也没让李驰碰你？司葭啊司葭，你得扪心自问，自己的心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好感，是喜欢，还是爱？”
我皱起眉来，反问胡之菲：“你觉得我对李驰不是真心喜欢？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胡之菲摇摇头：“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一个女人要知道对男人深爱的程度，太难了。女人的爱总是糊里糊涂的。不像是男人那样，明确的知道，喜欢谁，想和谁在一起。”
我据理力争：“我是爱李驰的。”
胡之菲又笑了笑：“那最好了。其实，这件事也不全是坏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虽然挨了打吃了亏，眼下看是倒霉。但在未来，那就不一定了，搞不好是双赢。”
我有些茫然：“谁赢了呢？”
“你和李驰赢了呀。”胡之菲直言道，“他不是怕自己不能被你爸妈接受吗？现在，你连学生都喜欢，你爸妈肯定觉得你饥不择食了。以后只要你能带个四肢健全的男的回家，他们都能接受了，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层？”
“李驰条件也不至于这么差吧。”我低头看着地上树木在月光下的倒影，树影在风中抖动，我的语气不是那么的肯定。但是心里止不住地思忖，胡之菲为什么这么说他？
“这可难说。”胡之菲像是不看好我们似的叹了口气，“你说说，你爸妈把你弄到上海来，结果你找了个河北女婿，你爸妈就白费心机了。”
我心里一凉，知道胡之菲说的就是现实，可心里却满是不甘：可为什么明明是以喜欢为前提的恋爱，却要以物质条件来衡量？
“这个世界上，难道就没有真爱了吗？”我问胡之菲。
胡之菲说：“你是和李驰玩玩的，还是准备以后要和他结婚的？谈恋爱和结婚完全是两回事。你现在觉得和李驰心心相印，结婚两年后，就发现什么一见钟情，都不如三观一致来得要紧。”
“那你呢？”我有些愠怒，忍不住反驳，“难道你会不管喜不喜欢这个人，只看条件就和他在一起吗？”
我心想林飞宇还不如李驰呢，你有什么立场来指点我呢？
胡之菲轻嗤了一下：“我这是在分析你，是说我自己吗？你是什么样的女孩，你对自己了解多少？可我知道你是什么样，能接受什么样的。”胡之菲看看我，“不过，我说的话，你听听就算了，生气就大可不必了。总之别影响我们的姐妹感情。”
我看看她，把话给咽了下去。不由得想这的确是我的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