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我不打紧。你们就先回去继续干活吧,有他俩陪着我呢,出不了事儿!”
眼见室内气氛沉默下来,凯子叔开口缓和道。
凯子叔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被应先生特批回宿舍休息的,年长男人和小山子只是将人送回来,并不能跟着一起休息,他们还得要赶回去继续打扫。因此,听了凯子叔的话,两人也没再犹豫,对着屋内几人又叮嘱了几句就直接离开了宿舍。
两人走后,屋内三人都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就这样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苏灿才慢吞吞地挪到炕沿边穿鞋。
“凯子叔,你知道蝴蝶效应吗?”苏灿边动作边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知道啊!每一个微小的变化都会影响事情发展的结局,所有的巧合连在一起,就能达成一个你想要的结果!”凯子叔向后挪了挪,靠在了炕墙上,面上浮现了一丝笑意,“别以为这些只有你们小年轻知道,叔在这儿平时也是会看电影的,知道的不比你们少!”
苏灿没料到凯子叔竟然就这么直白地当着他和刘奋进的面说了出来,有些吃惊地看向凯子叔。此时,凯子叔半倚在炕墙上,苏灿坐在他前方不远的炕沿边,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这个坊里人口中的老好人表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整个人看起来完全没有真相即将被戳穿的紧张或焦虑。
“你俩快到出去的日子了吧?”看到苏灿面上的惊讶,凯子叔依旧用之前那般和善的语气询问。
“下周三就该离开了。”将年长男人和小山子送出门后,就一直靠在门框上的刘奋进抢先一步开口。
“嗯,的确没几天了。”凯子叔点点头,向刘奋进伸出了手,“来根烟,叔知道你那儿有。”
刘奋进闻言,也没有迟疑,直接从上衣口袋中摸出烟和火,帮着凯子叔点燃。刘奋进自己也拿了一根叼在嘴里,却没有点火。
凯子叔得了烟就直接猛吸了一大口,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抽烟,他直接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刘奋进见状连忙上前打算帮他顺气,却被他抬手制止,缓了一会儿,他才再次抬起头,眼角还渗着些许泪花。
“咳咳,好久都没有现在这么自在了。”凯子叔将气喘匀后,对着苏灿和刘奋进道,“现在有时间,叔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苏灿和刘奋进虽然没得到应先生的特批,但他们在宿舍里拥有特权,对于老何分配的任务也早在老梅出事前就干的七七八八,因此并不着急离开。于是都没有出声反对,默认了凯子叔的提议。
凯子叔的故事发生在二十年前。苏灿之前从刘奋进口中得知,当年有逃犯流窜到寨里害了凯子叔的结发妻子,凯子叔惊怒之下失手将凶手给打死了,才被关进了勾栏坊。但在凯子叔的讲述中,故事又有了另一个版本。
凯子叔的妻子凯婶是个温柔善良的女人,那一年她和凯子叔成婚两年后,打算要个孩子,为了给即将降临的宝宝更加优渥的生活,凯子叔在工作上也越发努力起来,不但经常接项目组发布的任务,还会时不时出寨子打零工。那个男人就是在凯子叔一次外出打工时来的寨子。
那天,凯婶如往常一样早早就起床收拾,打扫完屋子后又将凯子叔前一天换下的衣服全部洗了。当她在院子里晾晒衣服时,院子围栏外面走来了一个陌生人。
那个年代农村的民风都很淳朴,各家各户还没有建起高高的院墙,仅是用秸秆夹的障子围了一圈,来圈定自家的院子。所以男人一出现,凯婶就注意到了他,不只是因为男人陌生的面孔,更是因为他摇摇欲坠的身型。
“大姐,能不能给碗水喝?”
院外的男人也注意到了凯婶,用嘶哑的声音开口询问,仿佛很久没有喝水了。
凯婶见男人看起来实在落魄,想也没想就进屋给他舀了一瓢清水。男人接过后一口气就将水瓢里不算少的凉水全部喝光。
“谢谢大姐!”男人喝完水后,对着凯婶呲牙一笑,将水瓢递还给凯婶。
就当凯婶刚拿回水瓢时,一阵“咕咕”的声音从男人方向传来,男人不好意思地捂紧了肚子。
“那个,大姐,不好意思,有没有吃的,半个馒头就行。我是要去奔亲戚的,结果身上带着的钱丢了,只能自己走过去,现在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凯婶是个心善的,闻言立即进屋,将给凯子叔留的糖馒头包了两个,还从口袋中掏出两块钱一同拿出去递给男人。
“给,别自己走了,出去后坐车到亲戚家吧,这两个糖馒头留着路上吃。”
男人看着凯婶递过来的东西有些犹豫,探头向屋内看了一眼才继续道:
“姐你真是个大好人,钱我就不拿了。”
“拿着吧,你这样靠两条腿走下去,啥时候是个头,早点回去也免得亲戚担心。”
凯婶却是热心肠,直接将馒头带钱一起塞到了男人怀里。
“那我帮姐你干点活吧,否则这钱我拿得也不安心。”男人见状不再推辞,看向院子里凯婶洗衣盆里剩下的衣裳,“那么大件的衣服,你一个女人拧着也费劲,我帮你给晾上吧。”
凯婶见男人诚心帮忙,不想拂了他的好意,于是也就点头应了下来,将男人让进了院子。
“姐,这些衣服都是姐夫的吧?姐夫不在家吗?”男人边拧着衣服上的水边与凯婶闲聊。
“你姐夫出去打工了,得晚上才回来。”凯婶通过男人的表现也逐渐放下了戒心。
男人在将全部衣服晾晒好,还帮着把水倒进菜地里后才与凯婶挥手告别。
晚上凯子叔回来后,凯婶把男人来过的事儿当个消遣与他说了一遍,还称赞了小伙子知恩图报。两人都没有在意这个插曲,后来凯婶出事,凯子叔被关进勾栏坊,这件事更是逐渐淡了印象,直到今年年初,勾栏坊又新进来一个男人。
来的那个人就是老梅,那时候他还不叫倒霉蛋,大家对他也没那么避讳。凯子叔和他不在一个宿舍,原本对他也没什么关注,但有一天晚课前凯子叔路过小楼二楼的健身房,却听到了这样一段话。
“背了人命算什么本事,兵不血刃才真的叫牛呢!”说话的那人就是老梅,他当时半趴在健身自行车上,满脸的洋洋得意,“从外面犯了事儿怕挨枪子就到赤马寨再杀个人,保准死不了!这个风声就是我放出去的!”
“你可拉倒吧,谁会那么傻,真的就信了你这一套!”
听到别人反驳,老梅立即就急了,连忙举例为自己辩驳。
“怎么就没有,当年就有一个犯了大案的混蛋,听了我的话去寨子里杀了一个女的,只可惜他也被女人她老公给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