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都放好后,苏灿二人才磨磨蹭蹭地赶往西侧的排屋。与东侧不同,这边的屋子看起来要宽敞许多,苏灿走进去才发现,屋子似乎后来扩建过,地面上还能看到之前墙壁被拆除后的痕迹。屋内全部打通着,每间隔一段距离,就竖着几根圆木支撑着房梁,使屋内显得并不空旷。七号厂房位于把边的位置,放眼望过去,地面上摆着四排电动缝纫机,一直延伸到房子的另一端尽头,苏灿猜测那应该就是一号厂房所在了。每一台缝纫机前都有穿着统一工作服的人在忙碌着,二人走进来时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你俩投胎去啦,换个衣服都能磨蹭这么久,就算打一炮也早该完了!”
苏灿还在四处打量,忽然屁股上就挨了一脚,整个人向前一扑,直接就撞在了正在蹬缝纫机的一个工友身上,将人撞了个趔趄,手下的走线立即也歪了出去。苏灿连忙撑着机器站好,向那人道歉,周围人见状立即响起了一片哈哈大笑声。苏灿抬头望去,刚刚踢人的正是严七,此时他正站在中的空地位置,一脸嘲讽地盯着苏灿,在周围的哄笑中苏灿感觉那表情看起来十分刺眼。
“七哥,都怪我,忽然肚子疼,耽误了一会儿,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计较。”
刘奋进的情况也和苏灿差不多,但他却没有撞到人,而是直接摔趴在了地上,在笑声响起时,立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就凑近严七一脸讨好地解释。
严七却并不理会刘奋进的解释,一把将他推到一边,大步走到苏灿身旁。
“你小子是什么眼神,怎么,不服气?”
严七抬起手在苏灿左脸上拍了两下,不疼,但侮辱意味十足。苏灿后仰着靠在缝纫机的操作台上,面对眼前比自己壮实许多的男人,握紧了拳头。
“哎,七哥,我这兄弟打生下来就胆子小,只因为有些斜视才总容易被人误会,实际上他怂得很,话都不敢多说!有什么事儿你吩咐我,为了报答你的提点,我拼尽全力也得给办得立立正正!”
刘奋进见状立即上前,拉着严七的手臂为苏灿求情。同时又凑近严七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才撤回去继续做小伏低。
严七深深望了刘奋进一眼,收回了拍打苏灿左脸的手,对着周围大吼了一句。
“笑屁笑,一个个的晚上都不想吃饭了是不是!”
经严七这么一吼,周围立即就安静了下来,厂房里的人们立即开始目不斜视地工作,再没有一人瞧这边的热闹。严七这才有了几分满意的神情,随后又看向苏灿,阴恻恻地开口。
“眼睛不好就不要乱看,小心让人把你眼珠子剜出来!”
刘奋进的话显然勾起了严七的兴趣,令他放弃了对苏灿的刁难,将目光又转回到了刘奋进的身上。
“别的吩咐没有,按时把每日分配的任务都干完就是最好的报答。这是上工的地方,你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做羽绒服,以前用过缝纫机没?”
有了刘奋进的缓和,严七终于开始给苏灿二人分配任务了。
“看我妈用过。”刘奋进立即回道。
严七点点头,又看向苏灿。
“你呢?”
苏灿从缝纫机上直起身,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严七“啧”了一声,指着角落的一台缝纫机对刘奋进说:“话多那小子,那台机器以后就归你了,你先负责砸衬里,有不懂的多问问旁的人。”
随后又将视线转向苏灿,指着里侧靠墙的几张并排摆放的硬木桌道:
“至于眼斜那小子,你就在大头沉那儿装毛,没事少往人群里凑合,别再吓到旁人。”
任务分配完后,严七也未多解释一句,吹着口哨就直接离开了厂房。
严七走后,苏灿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知道如果刚刚的事情不是刘奋进肯定不能善了。自己初来乍到,在严七手下讨生活,这一时之气肯定是要忍着的,苏灿也想先放下一起好好干活,可他此时却一头雾水,有些无所适从。刚刚严七对自己说的那一句确定是在安排任务吗,他怎么感觉严七好像只是说了句脏话呢!
“别发呆了,先到工位上,别一会儿又被骂了。”
刘奋进提醒苏灿一句,就转身走向自己的缝纫机。苏灿无奈,也只能先到严七指的位置,见机行事。当苏灿靠近硬木桌后,才发现地面上,有个带着口罩的女人正坐在一捆绑好的布料上摆弄一件衣服半成品。
勾栏坊里有女人,苏灿还是在来之前刘奋进开的那个玩笑中知道的。刚刚进门后,苏灿大致扫视了一圈,大家都穿着同样的工作服埋头干活,并不能分辨出男女。这一个算是苏灿在勾栏坊第一个见到的女人了。
苏灿仔细观察着面前的女人,她的身形很瘦小,整个人几乎要和身后众多打包成捆的布料融到了一起。从苏灿的视角看过去,能瞧见她头顶的花白,看起来应该年岁不小了。也是了,之前就听刘奋进说起过,只有早些年小比才会有女人参加的,面前这位应该就是那时候签了生死状,打输比赛后被关进来的,也不知道在这里蹉跎了多少年。
“大头陈?”苏灿试探着开口叫人。
有人过来,女人头都没抬,依旧只是关注着手中的衣服。
“陈大头?”苏灿继续试探。
“干嘛呢!”
话音刚落,刘奋进压低的声音忽然响起。苏灿循声望去,只见刘奋进不知何时已调换位置,来到了离苏灿最近的缝纫机旁,正疑惑地看着苏灿。
苏灿连忙将严七安排给自己的工作和刘奋进重复了一遍,说明自己正在试着和“大头陈”沟通,谁知刘奋进听完直接笑了起来。
“‘大头沉’是对写字台的通俗叫法,喏,这个就是。”刘奋进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硬木桌前拍了拍,“严七那是让你在这里往砸好的羽绒服布料里填充羽绒呢。”
此时大头沉旁的女人也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衣服,拿起一个装满白色羽绒的塑料袋,起开一拳大小的封口,将手伸进去抓了一把,又缓缓拔出,小心地塞进手边衣服的开口里,又拿起手边盒子里的铁夹子将开口出封牢。女人手法十分熟练,一套动作下来,轻柔的羽绒竟也没有飞出一丝一毫。
苏灿见状知道自己闹出了乌龙,不禁有些窘迫,尴尬地轻咳一声,才远离女人几步,走到刘奋进面前,同样压低声音问:
“刚刚你凑到严七耳边说了句什么?”
那会儿刘奋进声音很轻,苏灿虽然离两人很近,但周围电缝纫机嗡鸣不断,却依然没有听清。苏灿实在好奇,刘奋进究竟是如何仅凭一句话就成功打消严七收拾自己念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