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清晨。
从广辞苑县城途径彭水湖,通往归义军辖地的唯一通道,便是由陈夙率军特别把守的濮院桥。
河岸对面,在清晨的阳光下,明亮的阳光照进营地,映的大地金灿灿的,直让人睁不开眼。
温暖的阳光照在彻夜巡逻的归义军战士们身上,浑身暖洋洋的,舒服的温度,加上营地后方传来的饭菜香味,战士们也不自觉的打起了哈欠。
多日的戒备,却总无事发生。
彭水盗也不曾一丝的挑衅,这也让归义军底层的军士们,对于局势有了错误的判断,生出了懈怠之心。
尤其这个时间点,还是人在一天之中,将醒未醒、最松懈的时候,再加上饭菜的香味,这更分散了人的注意力。
此时,河岸对面。
经过一番仔细侦查过后,对陈夙手下这支营地的情况,有了充分了解的黄千,也不再等待。
“进攻~”
只见其直接向身后的两千军士,以及八百彭水盗下达了进攻的命令,左、中两军由黄千亲自指挥,彭水盗右军独领一军。
后方还有三百人的骑兵精锐,负责压阵,三千对一千~
人数、优势、时机尽皆在他。
尤其是河岸两边,中间隔着最大的阻碍,也在干旱下消弭于无形。
大军前进,长矛林立!
近乎全面着甲的大军下,黑红色的扎甲,在阳光下,似乎吸收了阳光一般,黑压压的军阵连成一片。
好似海岸之上,浪潮的白线从天际卷来,席卷一切。大军中充满节奏的脚步振动声,伴随着丝丝缕缕的金属碰撞之声~
向远方传去!
细微的震颤之感,也传到了营地中军士们的耳中,如此明显的异状,瞬间让营地中巡逻的军士,有所察觉。
见到河岸对面,天边升起的一抹黑影。
军士们瞬间睁大了双眼,转头惊恐、急促的对着营地大喊道。
“敌袭~敌袭~”
伴随着巡逻的军士们大喊的声音,营地中醒来的军士们心中顿时一惊,训练有素的他们,赶紧起身穿衣、着甲,拿起手边的长矛、弓弩等武器,冲出了帐篷。
而此刻,最早察觉的巡逻队,也在此等紧急情况之下,做出了最应该的反应。
“快,组织拒马、铁蒺藜,拦住大桥~”
“不能让他们过来~”
桥上巡逻的什长见到对面的行进速度,直接上手拖过拒马,拦在了大桥上,试图直接将大桥的通道堵住。
“是~”
而其他经由什长提醒的普通军士,也反应了过来,迅速拿起了手边的铁蒺藜等物资,泼洒在桥面之上。
试图借此暂时迟缓敌人的步伐。
营地中。
第一次被袭击,营地中几乎乱成了一团,望着一阵乱象,有些头疼的陈夙迅速下令道。
“所有人~”
“士兵找伍长,伍长找什长,什长找队率,全体集合~”
“准备接敌!”
陈夙身边的护卫,不断大声喊着,将校尉的命令传达出去,有了陈夙这个主心骨,营地的形势迅速安定了下来。
一名名战士,聚集在自己、或者其他的伍长、什长、队率手下,不管如何,军队迅速组织了起来。
刀盾兵在前、长矛兵在后、弓弩手悄然隐蔽在军中,整个战阵,就这样在敌人短短百步多的时间之内,初步整合了起来。
显然归义军的反应速度,有些出乎了黄千的预料,但在黄千看来,已然是为时已晚了!
望着近在咫尺的大桥。
桥下两边的大河,已然干涸,完全足以容纳大军的进攻,望着对面严阵以待的归义军,黄千没有给出归义军继续整合的时间。
直接抽出腰间的战刀,挥刀前指。
“杀~”
一声令下,中军的精锐郡兵,直接抬起手中的长矛,踏在桥面上冲了上去,左右两军,一边郡兵、一边彭水盗,也随之冲下了河道。
没有丝毫的犹豫,全军压上。
势必一举灭掉归义军!
桥面上,脚下遍布的人铁蒺藜确实阻碍了郡兵的进攻,但这东西慢下来也总有解决之法。
可见惯了沈措做法的陈夙,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直接命令弓弩手发动了攻击。
“所有弓弩手准备,射~”
充分供应的弓弩和弩矢,除了薛横、何仲,自然也不曾少了陈夙的供给。
面对训练时限如此之短、上手如此容易的弓弩,陈夙也迅速将其补充到了队伍之中,进一步提高了自己的远程攻击能力。
“咻咻咻~”
密集的箭雨,落在桥面狭小的空间内。
郡兵们,前有拒马,脚下有铁蒺藜,瞬息之间,便被锋锐的箭雨覆盖了,即使有铁甲的阻碍,郡兵们口中也是传来一声声惨叫声。
另外,面对敌人进入河道的攻击。
陈夙也有所预料,迅速向两边派出了一队人马,也是手持投矛、弓弩、弓箭,面对下到河道的敌人,居高临下直接给予了敌人当头迎面一击。
顿时,前阵死伤一片。
但黄千仍然不为所动。
依然坐在战马之上,紧紧的盯着归义军的调动与部署。
第一波的进攻,必然会迎来归义军最激烈的反扑,而前锋也是必行的必须消耗品,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归义军的真实反应。
之前,在归义军组织速度超出预料的那一刻,陈夙便已经明白,自己是不可能轻松的拿下归义军了!
所以,他必须借此机会,窥探到归义军的破绽,当然他对于己方最后的胜利,是没有动摇的。
毕竟他还有身后三百人的精锐骑兵,以及他这个第三步的主将,接下来只需要给他一点小小的破绽,和机会。
他便可以见缝插针,直接冲过去。
为了给予归义军更大的压力,使其为骑兵精锐的进攻打开通道,探寻出归义军的破绽,黄千再次下令道。
“能破阵者晋升三级~”
“斩杀贼寇者赏银十两~”
赤裸裸的奖励刺激,再次让彭水盗以及郡兵们,加大了进攻的力度,同时这也加剧了归义军投矛、箭矢等远程武器的消耗。
只见陈夙轻松运气,拉开五石弓,“嗖”的一声,弦上重箭射出,直接射穿了桥面上的一名身穿扎甲的军士。
“兄弟们坚持住~”
“打退他们~”
一边激励着部下,陈夙还一边指挥着弓弩手们,压制着桥面上敌人的行动。
陈夙明白,一旦被敌人冲过河道或者濮院桥,这毫无阻碍的地形,就是自己和众兄弟们的葬身之地。
可这批敌人确实不一般,除了彭水盗,多数的敌人全部披甲,除了投矛造成的杀伤略大,其他的一些攻击,也是勉强阻碍他们的步伐。
而且他们的作战经验也极为丰富,初次遇到投矛等攻击之后,便迅速反应两人过来,直接以盾牌展开了进攻。
为了应对这种情况,陈夙只能是派出那些精锐战士,走到前线与敌军搏杀,在此情况下,能稍微起些作用的也只有他们了!
随着战阵搏杀愈发激烈。
伴随着死亡的哀嚎声在河谷底部传来。
踩着同伴的尸体,归义军设施的阻碍在被一点点突破,濮院桥上的拒马,铁蒺藜逐渐失去效用,归义军中的弓弩、箭矢、投矛也逐渐耗尽~
战争此时真正的进入了白热化状态。
而失去了箭矢的弓弩手和弓箭手们,也抽出了自己腰间的战刀,跟随着长矛兵身后,随时准备补充上去。
至于被归义军远攻压制的郡兵以及彭水盗,早已经憋屈的不行,在心中的愤怒,以及对黄千许诺的驱使下。
一黑色肃穆、一朴素皮甲,两支军队,瞬间如同两道涨潮的潮水一般,碰撞了起来。
彭水盗、郡兵也是直接面对面的与归义军的刀盾兵们碰撞在了一起,顿时,刀锋的劈砍声,盾牌下长矛的刺击声,不断从战阵中传来。
不断有归义军、郡兵倒下。
而彭水盗们,在真正与精锐的归义军部队交战之后,原本的那点勇气迅速消磨一空。
他们的这点小身板掺和进这种真正的军队对决中,只能是九死一生,只见阵前,在刀盾兵的阻拦下,盾牌的间隙中。
冰冷的长矛有节奏得不间断刺出。
伴随着刺啦刺啦的血肉声。
几乎毫无护甲的彭水盗,碰上右边的归义军精锐,便如同被镰刀割倒的稻草一般,一片片的倒下去。
而当他们面对这种几乎不可战胜的敌人,想要逃跑时,却又发现身后跟着的督战队,一口大刀砍下来,直接吓破了这些盗贼地胆子。
“战场脱逃者,死!”
督战队们的大刀毫不留情。
彭水盗们们只是硬顶着恐惧,再次冲了上去,看着右边化作消耗归义军精力的耗材们,黄千看了眼,便移开了眼帘。
这些被扔进来送死的彭水盗,岂不知他们的下场早已经注定!
此刻,左边左军的战场,战斗更加激烈,刀锋对刀锋,长矛对长矛,盾牌对盾牌,两军几乎是挤在一起。
只见,此时“咚”的一声轰鸣。
一击重重的盾击,归义军中一名刀盾兵,直接将对面的刀盾兵,撞翻在地,而眨眼间,那块露出的缺口,直接被后方推上来的军士补上了。
至于那名郡兵,这种情况下,就不要想着活着站起来了,即使他是个铁罐头,在这种两军面对面厮杀的战场,下场是被踩成一脚肉泥。
黄千原本以为只是一例,但仔细看过之后才发现,似乎归义军中这般大力之人,数量不少~
黄千双眼一眯,想到了一种可能。
练气吗?
“有意思了!”
不过还不够,迄今为止,黄千还未发现过任何练气第三步的高手,对面那个领头的似乎也只有第二步的水平。
看来,归义军似乎没有底牌了!
那接下来,就该他出手了!
只见,黄千一勒缰绳,座下的战马便踢踏着小步子,朝着濮院桥上踏去,同时黄千还对着身后的骑兵下达了命令。
“准备进攻!”
一声令下,骑兵们齐齐拉住缰绳。
座下战马开始展开了冲锋,骑兵们也放下了手中三米长的长朔,顺着战马冲锋的方向,指向前方。
此时,前线的伤亡已经至少达到了二百多人,现在与归义军进行的这种胶灼的作战,继续下去,只能是用人命死磕。
但此时已经没有必要了!
没有价值的伤亡是愚蠢的!
骑兵进攻,伴随着一阵战马奔腾的轰鸣声,前方正与归义军交战的郡兵,忽然感觉身后传来一阵战马的声音。
有聪明的郡兵发觉了后方的动静,纷纷避让开来,而那些与归义军交战正酣的郡兵,却早已经无法脱离交战状态。
对此,黄千没有发出任何命令!
伴随着那股地动山摇地感觉,与归义军交战的郡兵,瞬间腾空而起,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疼痛感。
伴随着腾空的感觉,只见,原本阵前的郡兵直接被撞飞到了归义军阵中。
而还未反应过来的刀盾兵们,直接迎上了直直捣来的长朔,这些骑兵其中全部为黄千的亲兵,其中接近三分之一的军士,为踏入练气的实力。
在他们的力量与战马速度,再加上长朔的重量,原本坚固的盾牌便如同被撕碎的纸张一样,化为碎片,连带着身后的归义军战士,也被战马冲飞出去。
而有些战士,即使能够勉力以盾牌阻挡,但面对战马这个怪物的冲撞,手臂骨骼瞬间断裂,直直被撞飞出去。
这还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随着骑兵的冲锋,整个战阵便如同一捅就破的白纸一样,纸糊的防线,顷刻间,骑兵贯入,战阵被撕成两半。
另一边的陈夙此刻还没有反应过来。
便看到另一边的军队,便被突然突破了!
陈夙没有真正见识过骑兵冲锋的力量,也对骑兵的战法,没有丝毫的了解,尤其这还是由公羊家,精心培育的这种匹配了一流战马、兵器、军士的骑兵精锐。
此刻,郡兵中的步兵们,见骑兵加入战场,也随之再次加大了进攻力度,而对此,陈夙也有些束手无策,面对再次掉头冲锋而来的骑兵。
陈夙只能试图再次以盾阵长矛立地,挡住骑兵冲锋,但这些骑兵还都是不下于归义军精锐的精锐,面对这种常见的步兵挣扎、防御的步骤,轻车熟路的侧身如弯刀一般,绕过防御,再次扎进归义军的军阵。
冲垮了归义军,而后又在后方冲击起刚刚防御的战阵,如此,来回几下,疲于奔命的战士们,在骑兵的冲锋下,宛如被蹂躏的孩子,显得那么脆弱。
眨眼间,原本坚固的军阵,直接被骑兵们冲击的七零八落,甚至不少的新兵和精锐,在骑兵们的铁蹄下,失去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