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吗?你要去西荷尔蒙?”
看着眼前收拾东西的道恩,财政大臣费尔的脸上浮现出焦急的神色:
“你是研究大臣,是陛下亲自下谕的封臣之一!”
“双方宣战之时前去敌国,这是谋反的罪名!”
“就算你不为你自己考虑,也应该为家里人考虑考虑吧?”
“还是说你真的玩那什么因特网玩疯了?!”
道恩将器械塞进包中,转身看向眼前这位立场上和自己比较贴近的同僚:
“我没有疯,我在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
“自那天之后我想了很多。”
“神明之间的战争或许并不是我等有资格前去参与的。”
“但是身为普通人,或者说身为内阁的成员,至少要对得起俯瞰我们位置的普通人吧。”
费尔猛然摇摇头:
“事到如今的状况,没你没我又有什么区别?”
“你是觉得你去西荷尔蒙就能阻止尊主不开战,还是觉得去了之后就能让陛下认清现实选择求和?”
“退一万步说就算达到了你的目的,那也只是延缓而已。”
“那是神明啊……你搞清楚这件事!”
“那是不会在乎我们的性命,把我们当做鱼肉一般宰割的强大存在!”
“双方之间的差距已经不是靠单纯的语言描述就可以形容的!”
道恩再次认真的点头:
“我知道。”
“我清楚那个尊主有多强大,也正是因为他的强大可以被我们所接触,所以我才要尝试一下。”
“不试,我们会死,试了,我们也会死。”
“既然他能够做出因特网这种东西来,那就意味着对于他而言使用兵不血刃的方式结束更让他感到舒心。”
“虽然我们会失去很多,但是至少不至于造成无谓的伤亡。”
“我不知道陛下有什么样的打算,但在我看来,眼前我们所走的道路只是在逐步走向深渊。”
费尔听懂了。
他知道道恩选择的,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这在反对派看来必然是一种如同求和一般的屈辱行为。
但事实上是,全国上下,所有人对打赢这场战争都没有什么自信。
更不必说本国的经济已经逐渐被西荷尔蒙所种下的网收拢,这场战争其实就没有什么悬念。
铁骨铮铮毫无意义。
流水高高在上,从未降临人世。
纵然德拉基米尔能够将神明请身,可他所面对的神明却不是什么力量的投射,而是神本身。
晦暗的情绪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开始蔓延,一瞬间费尔同样也有所动摇。
他敏锐地捕捉到存在于道恩心中的并非是不战而退的窝囊,而是一种对对方的实力有了明确认知之后自然而然会诞生的绝望。
他忍不住开口:
“你为什么……”
“为什么会忽然起了这个心思?”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听到费尔的询问,道恩停下手中的动作,注视了对方很久。
直到费尔被他看的有些毛骨悚然之后,他才终于缓缓地开口:
“我没见过尊主。”
“对于祂到底有多强大,曾经我并无什么认知。”
“你还记不记得康威?”
费尔的脑海中逐渐勾勒出一个轮廓。
那条自蓝龙的族群之中投入到流水教廷的年轻面孔。
“他和伯尔特在双方宣战之前成功的蒙混过边关,逃回了东拜尔。”
“其余的教派成员则完全被全知之触教会所吸收。”
“因为目前康威是没有命令直接回归的,所以在东拜尔也被视为是叛徒,为了防止他被捉拿,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我就已经派人将其接了回来。”
“当我看到他的时候,他的双眼已经布满血痕,几乎丧失了大部分的视力。”
“但他所呢喃的话语和伯尔特转告于我的内容,已然让我在未曾见过对方的情况下,也有了足够且清晰透彻的了解。”
空气在凝固。
费尔能够感觉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东西正在诡谲地影响着周围的一切。
道恩没有明确的描述,但是他的身躯已经在不停的颤抖。
“文字。”
“只是用语言的传达。”
“你的感官就足以感受到那骇人的震悚。”
“康威在西荷尔蒙所看到的,是尊主的真容——”
……
几经辗转之后,最终还是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伯尔特感觉很不好说。
他的大别墅依旧存在在这,但是在他被捕捉之后,似乎已经成了其他贵族的部分地产。
最后还是道恩帮忙出面拿下来的。
至于那些曾经服侍过自己的侍女们,现在也早已不见踪迹。
或许是被某个大老爷给买下来了吧,如今已经躺在他人怀中侍奉了。
如今他并不在乎这些,坐在曾经自己最喜欢坐的一张椅子上,当清冷的月光洒落在房间的阳台上,拉的很长很长,此刻的伯尔特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庆幸感。
他还活着。
虽然失去了不知道多少东西,但他还活着。
这足以让人高兴。
耳畔传来某物低声的呓语,伯尔特微微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向某处。
空气中那个存在此刻已经再度化作嘴唇。
它所传递的信息又像第一次那般,用实质化的文字蠕虫钻入他的耳朵。
“遗憾。”
遗憾什么呢?
伯尔特不清楚。
他摸了摸自己肚子上那个显然无法用正常手段驱除的怪异烙印。
在康威去游行示威的时候他并没有跟着去。
临到最后的反悔,让康威怒斥他之懦弱。
但伯尔特不觉得自己做的有错。
毕竟,眼前的它已经告知自己,他们的努力不过是蜉蝣撼树,注定会失败。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声音再度袭来,伯尔特终究还是从思绪之中脱离。
他站起身来,朝着大厅走去。
月光之下,康威的龙躯已经浮现而出。
如果巴德利在这里,那么自然就会察觉到他此刻身躯之上的异常。
因观测到不可观测之物,康威的力量已经被浊染。
此刻的他鳞片之上已经满是暗红色的诡异纹路,如同伤口一般,触之则痛。
而它原本应当比整个房屋还要巨大的身躯,此刻也像是缩了水一般看起来微妙。
随着伯尔特靠近,康威的低沉呢喃依旧在持续。
只不过他那满是血丝的龙瞳之中,似乎能够倒映出某些他曾经看不到的东西的面容。
“尊主……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