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晨曦的天空绯白,在到骄阳似火,又到日落偏西。
从山中小院,掠过千山,再到天地广阔,一条银白自天上坠落。
那艘轻舟上,载下了大半个下四州的强者们。
云舟扬帆过了天际,笑语欢声。
听云端传来一阵浅诵,声声入耳,回荡悠悠天地。
念的是:
春时写尽青葱语,燕归来,花如雨。翠柳垂丝映碧湖,小桥横跨,画船轻渡,风动涟漪舞。
芳菲满目游人驻,沉醉其间不知路。梦回少年思旧事。夕阳西下,暮云深处,芳草天涯路。
云舟乘风,踩着夕阳,爬上了那万丈天峰。
再回首,身后茫茫云雾,不见来时路。
望前路,入目江山如画,霞云映千里。
许轻舟站在船头,负手而立,浩然的风吹过时,舞动着他的白衫,将那头长发高高扬起,飘荡在风中。
他就站在那里,轻轻一笑,便足以倾倒大半个浩然。
他的身侧。
少年们意气风发,亦是迎风而立,望着那片天下,除了向往,便是目空一切。
许轻舟余光看向身侧的众人,半眯着眼眶,回忆过往,千年浩然路。
起时。
年少春衫薄,仅是一书一剑,他来到了这片天地,两袖空空,只剩清风。
后来。
银鞍绣障,四人四马出江南,功成名就离开了凡州,笛里关山,风流如画。
现在。
昔日的少年不止是先生,还是身后那片人间的忘忧仙,却是不改初心,扶摇而上,揽星衔月逐日光。
路依旧在脚下,他仍然在走,可当再次踏足陌生的异域时,他这艘轻舟上,却不再只是寥寥数人。
千年下四州,许轻舟济世渡人不求名利,最后却又名利双收。
今时今日,他离去,五百强者鞍前马后。
这是五百人,五百个人间一等一的强者,可是他们却不止是五百人。
他们代表的是天,地,玄,黄,凡,五州的芸芸众生,万万生灵。
他们承载着五州千年的气运,伴先生远行。
他们问先生,我们去上州干嘛?
先生告诉他们,去流浪。
可是他们想说,他们不是去流浪,而是去征服,跟随这个书生少年郎,为他披荆斩棘,为他陷阵冲锋,为他平波掩浪。
直到那片天下,被先生踩在脚下。
先生可以不想。
他们却不能不想。
而且。
许轻舟不止有他们,他的身后,是五州的芸芸众生,正前仆后继而来,而在前方,昔日的百万忘忧军战士们正在翘首以盼。
当先生踏足这片土壤,他们清楚,浩然新的篇章,将由先生执笔。
终究将写下一篇篇璀璨华章。
这座天下没有王。
如果有。
那么只能是先生。
他们兴奋,激动,眼中炙热,内心充满向往,对于未来,他们拥有无限遐想……
一书一剑平生意,负尽圣名一千年。
他们不约而同的站到了船头,来到了先生的身后,凝望着远方,高挑着长眉,志得意满。
溪云一脚踏上围栏,伸手指向远方,霸气的喊道:
“浩然天下,忘忧先生来了,颤抖吧,渣渣们!哈哈哈——”
众人哄然大笑。
书生无奈摇头。
万丈悬崖之上,黄河阔了近乎一倍,此时夕阳西下,晚霞醉了天,迷得水面一片金黄,似是醉酒的姑娘,羞红了脸颊。
那座城关上。
战旗在晚风中沉醉,守关的将士们听闻远方传来呐喊,不约而同的站起了身来。
来到城头,顺着声音的方向向下游看去。
便见那霞光万丈中,一艘遮天的云舟缓缓驶来。
舟之巨,颠覆了黄河灵卫们的认知。
一下子就看直了那将士们的双眼。
舟自下游来,自是黄州之人,可舟之巨,却是他们平生所见之最。
“好大的船!!”
“嗯?是我眼花了吗?”
“我去,居然真来人了,快去报告将军。”
他们一开始是震撼的,接着是恍惚的,最后恍然大悟,惊吓中却又带着些许的惊喜和兴奋。
城中兵士,镇守此间以来,细数上下千年,此间从未有人自下州来过,亦未有人自上州而下。
以至于他们这些守城的士兵都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混吃等死。
总之日日如常。
而今日有船自下游而来,自然是惊喜交加。
守关的将军,刚上任不过百年,闲来无事,日日大睡,夜夜宿醉。
此刻一个士兵匆匆来报。
“将军!将军!!”
身着甲胄的将军靠在城头,昏昏欲睡的他半眯着眼,有些不耐烦道:
“慌里慌张,成何体统,家里死人了不成?”
那士兵急促说道:“报告将军!有船自下游而来。”
将军听闻,瞬间清醒了三分,瞪着眼珠。
“嗯?”
那士兵一通比划。
“好大的一艘船,看着比天字级云舟还要大。”
将军瞳孔一凝,浑身一震,瞬间清醒,坐起身来,揪住士兵的衣领,失声追问:
“当真?”
突来的一幕吓了士兵一跳,被一位大乘境的修士这般揪着衣领,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下来。
却还是咬着牙,断断续续的说道:
“千真..完全,将军不信自己去看。”
将军确认后,松开了士兵的衣领,站起身来,一秒变脸,激动的像个孩童一般,自言自语道:
“一定是先生,一定是,太好了,太好了,五百年了,终于让我等到了。”
说着不忘了正了正衣冠,整理着自己那乱糟糟的头发,匆匆离去,直奔城头。
却是看得那甲士一脸懵然,只觉得今日的将军神神叨叨,有些吓人。
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赶忙追了上去。
剑州下游是黄州。
天底下,拥有比天字级战舟还要大的船,他知道的,只有先生一人有。
今日。
有大船自黄州来,只能是先生。
而将领曾经去过南海,所以才会这般激动。
守城的将军来到城头上,远远的就认出了那艘船,虽然时隔五百年。
但是当年南海畔的那一幕幕却恍如昨日,依旧历历在目。
透过茫茫水雾,看清了那夕阳下的少年郎。
依旧是一袭白衣,站在船头,正如当年离别时一模一样。
只是彼时。
云舟渐行渐远,先生渐渐朦胧,而今日之云舟却是渐行渐近,先生渐渐清晰。
这一刻。
时光似乎倒流,他又回到了五百年前,回到那海岸,那座城头……
他的眼中渐渐狂热,于风中泛起点点红潮,双手死死的按住城头上,整个身子在夕阳下近乎颤抖。
不过。
却不是哭泣,而是激动,激动的红了眼眶,口中嘀嘀咕咕,神神叨叨道:
“是先生,还有将军们,真的是他们,我等到了,等到了。”
看着往日慵懒随意,拖沓颓废的将军,今日一改常态,一副神神叨叨,亢奋激动的模样。
一众甲士如坠云雾,恍恍惚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神色精彩纷呈。
云舟越来越近,眼看就要破关了,一旁的副将鼓足勇气,小声问道:
“将军,船要过关了,要拦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