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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否再饮一杯

白发小女孩听完墨笙歌的话,同样沉默了,她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

是啊,那些人不就是她的亲人吗?

她的亲人,不都是被她残害的吗?

她扭过头,望向了许轻舟,清澈的眸子又恢复了往日的灵动。

平静的说道:“你是对的,有些事情,一开始就是错的,有些人一开始就不该遇到。”

墨笙歌同样看向了许轻舟。

在二人的注视中,许轻舟却看着白发小女孩,淡淡笑问。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

白发小女孩收回目光,又看了一眼墨笙歌,只是一眼而已。

可是也就是这一眼,却是斩断了她和墨笙歌之间所有的羁绊。

她若有所思,竟是说出了一句大道理。

“那日去学堂,教书的老先生说过一句话,是书里嗯话。”

“什么话?”许轻舟好奇问。

“弃我去者,昨日之事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事多烦忧。”

她说完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吐出,眉宇灵动间,竟是带着坦然的笑。

“就到此为止吧,当年你将我捡了回来,我替你杀了九次人,应该够了,我不欠你的了。”

“至于你要杀我的事,我大度些,就不跟你追究了。”

她异常平静的说完,再次看向许轻舟。

“我出去等你。”

许轻舟微眯双目,满是欣慰。

“好!”

白发小女孩推开了门,门外候着的是李三和孟霄,还有满院子的黑衣杀手。

月光洒了进来,肃穆森寒。

“麻烦让一下。”

她们自觉的让出了一条道,让白发小女孩行于其中。

他们注视着她,目光复杂怪异。

对于大多数的死士而言,他们自然认得这个女娃子。

能看到她幡然醒悟,他们也不由为她暗自庆幸。

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都知道,她和他们不一样,她有得选。

墨笙歌自然也看到了那屋外的数千死士,嘴角再次压的低了些。

树倒猴孙散,她大势已去。

“本是目不识丁,却是能说出这番大道理,这应该就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吧。”

“先生,看来奴家,还是小看了您了。”

许轻舟没有解释,始终平静的看着她。

“夫人就不要再恭维许某了,说正事吧。”

“洞云真人,野孩子,供奉大人,三千死士,这便是奴家最仰仗的四张牌,如今被先生杀的杀,碎的碎,拿去的拿去,我已然再无手段,死士皆反,耳目失聪,奴家输了。”

她承认自己的失败,也道出了自己的无奈。

原本的她想着拖一拖时间,暗处的供奉即便打不过眼前的先生,还能调来城中的军队。

自己并非就一定会死,而现如今,消息送不出去,她已然不可能在等到援军了。

许轻舟捋了捋袖口。

“既是如此,夫人可还有遗言?”

墨笙歌望着她,认真的问道:

“先生真的打算杀我?”

“为什么不呢?”

“先生杀了我,还能走出这林枫城吗?我知先生济世救民,若是奴家死了,林枫城无主,必将大乱,先生又该如何呢?”

许轻舟摸着下巴,并未多想。

“这些自然不用夫人操心,许某自有自己的打算。”

“看来奴家今夜是真的走不出这金殿了。”

她又叹息一声,选择了坦然接受,看向许轻舟的目光柔和了些,也平静了些。

“我能否和先生,单独在说说话?”

自是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不会骗人。

墨笙歌是那言而无信之人,可是不知怎地,就在此时,许轻舟却是在这妇人眼中,看到了真诚。

出于好奇,也出于尊重,他没有多想,便点头答应。

“可!”

随后便对门外的孟霄招手。

“将他拖出去吧。”

“诺!”

孟霄和李三将那倒地的供奉抬了出去,并关上了门。

并命令门外的一众死士们,向后退100米。

众人不解,在这夜下安静等待着,噤声不言。

孟霄:“先生和夫人,还要聊吗?”

李三:“先生岂是你我能看透的,总之等着就是了。”

孟霄:“嗯......”

轰隆隆!!

不知从何处飘来了一朵黑云,遇到了本就遮掩了月的那朵黑云。

二者相遇,瞬间擦出了阵阵火花。

一道闪电击碎天幕,雷声轰鸣,接着狂风大作。

便是雨幕倾盆。

盛夏本就是多雨的时节,尤其是这不安生的夜最不缺雨,且还是瓢泼大雨。

风拍木窗吱丫丫,哗哗雨声入殿来。

大殿中,许轻舟与墨笙歌对坐。

正如那日官译一般。

一样的人,一样的夜。

不一样的是那风,那雨,这长桌。

还有桌上那壶清香四溢。

“那日先生替我解忧,喝的是浓茶,今日我们不喝茶,喝酒如何?”

怕许轻舟不同意,话音刚落,墨笙歌便又急忙补充了一句。

“就权当先生,替我送行,我也借着酒劲壮胆,和先生讲讲道理。”

墨笙歌是个明白的人,许轻舟是个心软的神。

他还是答应了。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那许某便陪夫人,饮这人间最后一杯。”

墨笙歌欣然一笑,美目流转,竟是有了另一番美。

酒满觞,举杯。

“先生,请!”

“夫人,请!”

清泉流响,烈酒入喉,任风冷,任雨寒,自能暖心头。

墨笙歌又倒一杯。

“敬先生!”

又是一饮而尽,许轻舟轻皱眉。

墨笙歌饮了一杯,又一杯,这是好酒,能醉人的酒。

只是不多时,她那脸蛋便染满了红霞。

墨笙歌,端着酒杯,目光迷离,似是变了一个人,那份让许轻舟曾经动容的高贵气质,在酒后彻底消失不见。

无处寻觅,眼前的夫人,真的变了。

变得寻常,变得普通,不再惹眼。

许轻舟在想,也许这是她在死前最后的放纵吧,又或许这才是她最真实的模样。

他没有多想,也没有询问,人本就有很多姿态,或在人前,或在人后。

故此才有一言,知人知面不知心。

许轻舟听雨声,并不贪杯。

墨笙歌红着颊,盯着杯中酒,慢悠悠的问了一言。

“先生,你觉得我做的对吗?”

许轻舟怔了怔,不解,“你指的是什么?”

“杀父,杀兄,杀夫,杀先生.....”

面对这样的问题,许轻舟自然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问题,不该问我,应该问你自己。”

墨笙歌自说自话,“我觉得,我没错,我输了,却也不是输给了先生,只是输给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