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柠看着对面专注地盯着自己手心乒乓球的顾思彤，额角有一滴冷汗落下。
顾思彤今天的状态太好了。
看乒乓球运动员的状态，你要看她的脚步。
顾思彤今天的移动非常流畅，每个球都能找到最佳的击球点。
第四球，面对顾思彤发的正手位短球，程小柠硬着头皮尝试了一下挑打。
——上台了！
顾思彤发完球后返回原位并且右脚向前迈了一步，估计是预判程小柠会摆短回来。
这一挑，落点在她的反手长。
一般来说，运动员已经做了反手摆短接球的姿势，此时收到一个挑打的回球，大概率是反应不过来的。
这考验的就纯粹是运动员的反应速度了。
在发现程小柠的接球方式和自己预判的不一样之后，顾思彤后退一步，重心后仰，竟然在极限情况下把这个球回了过去！
这回没准备的轮到程小柠了，她看着这个球被回到了自己的正手大角度，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她认命地去捡球。
脑海中思绪翻飞，顾思彤矫健的步伐、凶狠的回球方式在脑海中不断回放，程小柠摇摇头，想把这些片段都从脑海中甩出去。
但她并做不到。
很快，程小柠就以4-11输掉了第一局。
顾思彤左手紧紧握拳，把呐喊声憋在了胸口——这只是胜利的一小步，她要沉得住气。
程小柠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冰水。
冰水渗透进口腔里的每一个缝隙，冻得她的牙神经都传递出了疼痛的信号。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乔蕊打顾思彤的时候，靠的是同样强势的反手以及速度压制。
姜冉打顾思彤的时候，靠的是不落下风的反手对抗、以及及时变线到正手弱点的作战思路。
她程小柠能靠什么？
冉姐说过，她的单板质量很高，但是衔接偏慢。
她放下水瓶，边将手上沾到的水珠往衣服上擦，边思考着走向赛场。
第二局开始，顾思彤没有改变自己的战术——依旧是压中间调动两边、抓着程小柠衔接慢这一点往死里打。
上一局直到局末点此战术都成效显着，意味着这一局还能接着用。
程小柠扑正手勉强把顾思彤打过去的球接了回来。
——下一球一定在反手！
她屏着呼吸往反手跑，顾思彤的回球却比她的脚步更快。
身体还没就位，那颗球就已经一条上台，窜到她身体后方去了。
顾思彤再得一分，8-3。
比赛进入中局，程小柠却整整落后了五分。
——明明知道对方下一球要往哪里打，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样子。
真是狼狈极了。
程小柠深吸一口气，向裁判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啊？程小柠在这个时候叫暂停？疯了吧，这是不打算赢了吗？】
【就是说啊，第一局对方大比分获胜，第二局对方又大比分领先，如果是我的话这一局能追追不能追就放了，等局间再想办法呗。】
【就是啊，怎么都想不通她叫暂停的理由。】
【可能是想打断一下对方的得分势头吧。】
【但就算打断了对面也领先了整整5分啊！而且这不是5-0的5分，是8-3的5分啊！就算后面她找到方法，奋起直追了，对面拿下这一局的概率还是很大啊！拿下这一局之后对方也有了一个局间的时间思考应对方案……这个暂停叫得真是不值。】
【之前还觉得这俩人是国家队的新星呢，现在看来新星和新星之间也有壁。】
【得了得了，顾思彤也就赢了一局呢，怎么有人在这儿给她吹上b了？她也是大大小小拿了不少公开赛，世界排名刷到10左右，但一个大赛冠军都没拿吧？这叫哪门子的有壁？这叫菜鸡互啄！】
【不管怎么说，感觉顾思彤还是在用脑子打球的，程小柠就感觉打球不怎么用脑子。她们之前的不少比赛我都看了，程小柠很多时候都还蛮依赖教练的指导的。果然这次一要自己叫暂停自己调整就露馅了。】
无论网友怎么讨论，程小柠当下也都看不到。
她叫暂停的理由很简单——她打不下去了，她得休息一下。
大脑乱哄哄的，顾思彤打过来的球从桌上弹起来之后就变成了牛肉丸出现在了她的盘子里，她夹起来后放到了叶清的碗里。
哦，叶清、叶清——
叶清抬起头，说，程小柠，你要带着我的梦想走下去。
她把灌了冰水的水壶放到自己的脑袋上降温，叶清马上从她眼前消失不见。
——专注眼前的每一个球，她告诉自己。
姜冉之前和她练球的时候曾经说过，她打球还欠一些油滑。
因为单板质量高而经常寄希望于能一板子打死对方、从而忽略落点，殊不知如果能在自己的单板质量上再加上一点落点的话，那将是绝杀。
重新回到赛场，程小柠还有一个发球权，她选择开长球到顾思彤正手。
没想到顾思彤正手底线这条线盯得倒是紧，完全没被程小柠骗到，一个大跨步过去就把球拉了起来。
程小柠提前往正手移动，顾思彤给的落点却在反手。
3-9。
程小柠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没关系，再试一次。
顾思彤发球。
程小柠主动拧到顾思彤反手位，按照顾思彤的习惯，她的反撕落点应该在——自己的正手位。
猜对了！
程小柠早已准备好，抡起手臂就把球打到了顾思彤的正手大角度。
然而，顾思彤今天的防守格外出色，她侧向移动，勉强把球回了过去，甚至落点还在程小柠的反手大角度。
球回过来了，但是，破绽也出现了。
在前一局半表现得几乎完美无缺的顾思彤，终于露出了一点点破绽——她的反手位空档。
程小柠的眼睛紧紧盯着那颗牛肉丸，身体已经跑动到位。
第二板，她又回到顾思彤的反手大角度。
这回，对手终于跑动不及，丢掉了这一分。
4-9。
是，一板高质量的解决不了对手，就准备两板。
程小柠感觉自己的心跳又逐渐稳定下来。
接下来，程小柠便依靠着自己对顾思彤多年的了解对她的回球落点进行预判——虽然也有猜错的时候，但大多数情况下都能猜个大差不差。
5-9、6-9、7-9、7-10、8-10、8-11。
她丢掉了这一局，心里却已经有数下一局要怎么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