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环境的产物。
蓝兰从小到大最常听的就是母亲的抱怨。
奶奶偏心爱磋磨人,小婶抠门坏心眼,大队长以权谋私,东家短,西家也短。
连父亲都好吃懒做不顾家……
在她不能分辨是非的年纪里,她所在的生产大队几乎是个全员恶人的地狱。
逃离那个地方,就是她心里最深的渴望。
所以她拼命地读书,想尽一切办法走出去,后来抓住征兵的机会,自己偷偷报了名。
其实她逐渐长大后,已经明白真相并不是母亲嘴里那个样子。
母亲所描绘的,只是她自己的角度看到的部分,带着她的偏见和独属于她自己的个人恩怨。
可那种处处把人往坏想的习惯,早已经深入她骨髓。
她原以为,她走出来,凭自己的努力,就可以摆脱过去的一切了,没想到……
陆守明的话,像孙悟空的金箍棒,一棒子把她敲回了原形。
蓝兰在原地站了太久,久到陆守明没等到的人,被她给等到了。
苏果果向来对苏圆圆的事情最上心,一看见她,立刻迎上前,“蓝兰?真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儿?是我姐有什么事找我吗?”
走近了苏果果才注意到,蓝兰的眼睛一片红,明显哭过。
她顿时急了,“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我姐出什么事了?”
蓝兰还是讲理的,面对她不像面对陆守明时那么大气性,见她误会立刻解释,“没有,苏同志没事。”
苏果果狠狠松口气,不是她姐就好。
她和蓝兰几面之缘,不算太熟,可对方明显有事儿,她怎么也不好直接忽视。
所以她象征性地关心了一句。
“那你……没事吧?”
蓝兰不好意思地把头埋了埋,“我没事,你,你要去看双胞胎是吗?那你先去吧,我,我还有点事,一会再回去。”
“行,那我先走了。”苏果果点点头,看了眼蓝兰发红的眼睛,依言默默走开了。
刚走出两步,身后蓝兰突然又说话了。
“我,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苏果果挑挑眉,缓缓回身,神情间有些不明所以。
“什么问题?”
蓝兰紧了紧衣襟下的拳头,鼓起勇气,“就是,就是陆守明,他有没有拜托过你,让你跟你姐说什么话?”
蓝兰原地站了多久就想了多久,她如今想明白了,她不能继续让过去的坏习惯主导自己了,以后,她都要堂堂正正大大方方地和别人相处,有疑惑就求证,有质疑先调查清楚!
结果苏果果被她问得更懵了。
“他干嘛拜托我?他有事不都可以直接找我姐吗?”
在苏果果看来,陆守明和她姐的关系按理要比和她关系更近的。
作为她姐带的唯二学生之一,说陆守明是她姐的亲传弟子也不为过,她和陆守明认识还是通过的她姐呢……
陆守明能有什么事是需要通过她才能转达的?
蓝兰:“……”
是她暗示得还不够清楚吗?
还是说,像苏果果这样家境优渥的女孩子,真的从不会像她一样,心里有那么多阴私杂念,直接把人往坏里想?
想到此,蓝兰不免有些自惭形秽,打起了退堂鼓。
可一想到不问清楚,她此后日日夜夜还是要纠结这些问题,她又不大甘心。
罢了,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算苏果果觉得她的问题卑劣也无所谓了,她不在乎。眼下,还是得先搞清楚陆守明的问题。
于是她问得更直白了些,“我是想问,陆守明有没有从你这儿走过后门,让苏同志给他什么优待?”
苏果果这下终于听明白了。
脸上的神情,也更复杂了。
几次想张嘴说点什么,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良久她才道,“你是觉得,我姐对陆守明有优待,对你们几个后来的,没有一碗水端平?”
蓝兰几乎立刻从她话里解读出了好几层隐晦的意思,慌乱地摆手否认,“不不不,我没有怪苏同志偏心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想确认一下,就是确认一下。”
苏果果皱眉,“确认什么?”
蓝兰至此是彻底没了退路,只能硬着头皮道,“就是……陆守明这个人……这个人的人品。”
苏果果:“……”
苏果果:“…………”
真是白瞎她那么紧张了……
苏果果紧皱的眉头骤松,眉目甚至带着丝丝兴味微微上扬,“哦,那我可以告诉你,他人品没问题。”
按理,依苏果果的性子,她说完这句就该高高冷冷地一走了之了,但,所谓人类的本质都是猹……
谁让她闻到了一些八卦的味道呢~
苏果果难得多话一回,“他可从来没在我这儿走过什么后门,再说他也犯不上。你这是……对他有点想法?”
蓝兰诚实地点点头。
她觉得自己都问那么直白的问题了,也不在乎直接承认那些龌龊心思了。
苏果果见此,一边心里啧啧称叹,一边暗暗摇头。
陆守明啊陆守明,这回你可欠我个大人情了。
这姑娘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多半是刚才表明心迹被拒了,却跑来找她打听陆守明的人品,问他有没有走过后门,这明显是因爱生恨,想寻机报复他呀。
瞧瞧人女孩那满脸的灰暗,那一身的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