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青淮耳廓通红，清隽的脸上也浮起两团红晕，唇角微翘，漆黑的眸子如星辰闪亮。
“二叔，我还小呢。”
凌云杰笑骂：“小什么小，想当年，你二叔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经有……”
想到什么，凌云杰扼住话头，“算了，等你见到心仪的姑娘就明白了。”
“走！回家看看。”
云兮利落地蹬上马，回头看到计末，“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计末比刚来时长好了许多，初见时的瘦削已经不见，脸颊圆润很多，倒是有了几分当初少年郎的俊俏模样。
战衣穿在他身上不再空荡，这让云兮很满意，没有白费她每日监督他吃饭。
他也听话，云兮说让吃完，就必定能咽下去。
计末习惯站在她身后，云兮转身就能看见。
计末眉目含笑，“你随你哥哥们去吧，我会回去的。”
说着，把一个带毛的护手递给她。
云兮已经习惯他的细心，接了过来，套在手上，唇边带笑，“那我走啦！”
计末：“去吧！”
云兮抬起眼眸的瞬间，看到蔚衡。
他孑立在一棵大树下，目光忧郁，神色不振，文弱得仿佛一阵风都要刮到。
青色的长袍让他整个人都阴郁落寞，让人心生怜悯。
这一路，他变得很沉默，有时遇见，也只是远远的看她一眼。
云兮收回目光，对着哥哥们道：“走吧，回凌府瞧瞧。”
景都府城内，很多百姓早已回来，但是街道上依旧萧条。
落叶满地，无人清扫。
以前出门就能见到接二连三的人群，如今疏疏落落。
临街的铺面，十家关九家，开着的一间，也是半开半关。
回到凌府，还是凌云杰那晚落的那把锁。
如今钥匙早没，只能拿石头砸开。
开门之际，有沉积的灰尘落下，映在光线里，纷纷扬扬，有些呛人。
云兮挥挥手。
府中四年未住人，野草丛生，隆冬之际，枯黄一片。
四人前后院子，每个屋子都检查了一遍，有人进府翻过，值点铜板的都被偷走。
剩下的是拿不走，又不值钱的。
无人打理的宅院破败得极快，有几处都破损坍塌。
凌云杰说趁着驻军，他带些人来修缮一下，不能让屋子倒塌。
凌云川今晚就要在凌府睡觉。
一路风餐露宿都经历过，这点灰尘在他们眼里算不得什么！
凌云杰和凌青淮听闻后就开始动手。
云兮随他们去了，她的闺房早就是侄女们在住。
云兮看了一眼，就准备回军营。
二哥凌云杰也出来，说是要回去拿点东西回府。
两人上马就往城外骑行。
在经过陈府的时候，云兮勒住缰绳。
凌云杰也跟着停了下来，“怎么了妹妹？”
云兮看着陈家的大门，“宅子里有人。”
凌云杰瞧了一眼，“蔚衡回来了吧！”
云兮摇头，指着大门处，“大门一点灰尘都没落，蔚衡就算要清洗，也没这么快。”
“还有这门前，显然是有人打扫。”
云兮这么一说，凌云杰也觉得有道理，“不会有人搬进去住了吧？去看看！”
云兮翻身下马，把马拴在树干上。
拍了一会门，没人应。
想着陈府较大，没有门房守着，怕是听不到。
云兮准备爬墙头，凌云杰快她一步，已经站在墙头上。
不消片刻，小门从里面被打开。
两人就往里面走去。
凌府开门就是杂草丛生，陈府里面却是如同撤离之前的模样。
青石板铺就的地面，没有多少野草，院子里也干净整洁。
有几处还开垦了荒地，上面种植着冬季的蔬菜。
云兮带着二哥首先去了堂屋，门是开的，里面没有霉味，也没有落灰，清爽洁净。
供桌上还燃着三炷香，香烟袅袅，向上散开。
“蔚衡应该回来了。”
以前陈志成和蔚衡出门前后，都会敬三支香，告知先祖。
云兮突然想到什么，漆黑的眸子一闪，往后面的院落走去。
凌云杰看妹妹脚步极快，也不由加快了步伐。
在去长欢院子的路上，迎面的走来三个人。
准确的说，是两个大人，一个孩子。
女子穿着一身靛蓝素衣，头上一根木簪横叉，脸上有了些风霜，但是不掩盖她曾经的清丽。
女子的身边是个十来岁的女孩，头上梳着小团子，用红绳绑着，垂下来几缕，风一吹，就晃悠。
身上穿着竖领斜襟袄子，下面是同色的襦裙，看到生人，眼色怯生生的。
云兮瞧见了他们。
他们也看到了云兮兄妹。
“长欢！”云兮太过惊喜，快步跑了过去。
长欢显然还没看清楚朝她飞奔过来的女子，愣了一会神，才反应过来。
“……云兮！”
长欢看着云兮，普通兵士的戎装，灰褐色，跟泥土一般的颜色，穿在她的身上，有些灰头土脸。
但是她眼神坚定，周身有一股难掩的气势，让人不敢小觑。
云兮也细细的打量着长欢，她的两鬓都有了几根白发，脸上有了一些细纹。
曾经清亮的眼神，黯淡了几分，多了些妇人的神韵。
云兮拉着她的手，摩挲间，有些粗糙。
“可好？”长欢红着眼，急切的想知道一切。
云兮瞥了一眼身旁的蔚衡，想到一些往事，“不好！”
蔚衡身形微微晃动，眼神都不敢落在云兮的身上。
云兮顿了一下，“你呢？”
“也不好！”
简单的几句话却是包含了太多，两人只能简单的概括。
突然想到二哥和蔚衡还在身边，云兮就笑着问：“这是你的女儿？”
“嗯！叫…缓缓。”
长欢早就看到云兮身后的凌云杰，朝着他行了个礼，“二哥。”
凌云杰愣住了一会，扯出一点僵硬的笑意，“长欢。”
长欢对身旁的女儿道：“缓缓，叫二伯。”
缓缓怯怯地望着凌云杰，小声开口，“二伯。”
凌云杰看着缓缓，神情有些呆滞，“…长得真像你娘。”
云兮蹲下身子，摸了一下缓缓的脑袋，仔细打量，“活脱脱一个小长欢，就是瘦了些，跟时儿差不多大。”
说到时儿，云兮心里就无比的想念几个孩子。
特别还是在陈府，孩子们降生的地方。
这里承载了她太多的记忆。
提到时儿，蔚衡的目光落在云兮的脸上，眼里有着淡淡的忧伤，化不开，又散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