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前面云霄庙停一下。”蔚衡吩咐着车夫。
“少爷,您不说,老奴也知道。”外面回应着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您哪次路过都要进去拜祭!”
云兮微愣,天宁国还有供奉她的庙宇?
马车停下,蔚衡同云兮一起下车。
一座不算大的庙宇,看起来有些年头,外观应该是重新修缮过,还有清漆的香味。
云兮抬首,“云霄庙”几个字描金篆体。
以前她来过凡尘,供奉她的都是大殿,金碧辉煌。
香火鼎盛时,大殿周围车水马龙,水泄不通。
云霄殿变成如今的云霄庙,冷冷清清的,还没几个人。
估计过不了多少年,庙宇一垮,香火就断了。
她确实没落了!
毕竟过去九百多年,百姓又有了其他的信仰。
蔚衡进庙,拿起香烛,虔诚的磕头敬香。
云兮看着庙堂中间云霄将军神像,她身穿铠甲,头戴盔甲,手拿紫绸大刀。
只是面貌有些对不上,神像的霍云霄,英气十足,眼神是悲悯众生。
很符合大众想象中的女将军形象。
与她实在是相差甚远。
“云兮,你也来跪拜,给云霄将军磕个头,上三炷清香!”蔚衡递过来三根香。
云兮接过,自己给自己上香,求什么呢!
“祈求我儿平安归来,民妇愿意用余生供奉云霄将军。”
“我儿叫万鹏,住在万家村,从军已经五载。”
“愿云霄将军保佑我儿平安归来!”
隔壁蒲团上,跪着一位五旬左右的妇人,头磕在地上,虔诚的祈求着。
她都成了妖,如何庇佑!
“拜她无用,大可不必!”云兮不忍心,直言道。
老妇人气极,“你不诚信就算了,为何说她无用?她是战神,庇佑我们天宁国数百年,你不可污蔑她。”
“你既然不信,为何又拿着香烛?你们这些人,是何居心?”
“皇帝守不住江山,没地方撒泼,把罪责都安在女人身上,连带云霄将军都跟着受辱。”
“老身如今虽然贫困,但是祖辈都是识文断字的,不会受当下的风气所惑,全盘否认云霄将军。”
云兮沉默着,对于霍云霄死后发生的许多事,她都不甚了解。
“娘,你膝盖不好,不能久跪。”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弯着腰,要扶那妇人。
夫人语气很强硬,“让我跪着,多跪一会,才诚心,只有云霄将军能带领将士们回来。”
“娘,鹏哥定是平安的,您且放心。”
老妇人还是跪了许久。
云兮一直听着她的祈祷,心中五味杂陈,战争起,受苦受难的都是老百姓。
战争残酷时,一个家庭,老子,儿子,孙子,三代都在军营。
战争还未结束,一个家里,男丁全无,只余几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在乱世飘摇。
不是死,就是被卖,甚至直接销户。
霍云霄内心是恐惧战争的,可是为了家国,又不得不面对战争。
老妇起身,双膝弯曲得不能直立,她的儿媳妇搀扶都没用,云兮上前帮忙。
“方才抱歉。”
“多谢!”
“多谢!”
老妇人没有因为云兮刚才的话还在生气,而是连身道谢,“我这是老毛病,无妨。”
“你们现在的这些小辈,都不拜祭云霄将军了,我能理解。”
“毕竟朝廷都在反对她,抹去了她所有的攻击,说她乱杀无辜,暴戾无度,安一些无须有的罪名,你们这些小辈不理解,老身无话可说。”
“可在老身的心里,云霄将军的功德无边。”
老妇人按着膝盖,实在是站不起来。
“说了不能久跪,你这膝盖回去又得躺几日。”她儿媳嘴里有些埋怨。
老妇人笑中带着痛苦,“只有来这云军庙里拜上一拜,我才安心。”
云兮从如意袋里拿出一包药贴,“这个您试试,包管好用。”
婆子看到药贴,摇摇头,“多谢夫人,您的心肠真好,老婆子我用了许多药膏,都未曾治好膝盖,说是坚持不了多久,就要卧床,再也不能下地。”
“所以,我赶在还能走两步的时候,为我的儿子来祈祷平安。”
“您试一下,万一对您有效呢?”
“别浪费您的药膏,也不便宜,我的膝盖已经无用。”
“说不定有效果。”云兮想着不能庇佑她的儿子,膝盖这点小事还是能办到的。
“你给您母亲贴上吧,保管有用。”
云兮说得斩钉截铁,那年轻些的女子接过,把妇人搀扶到庙宇的一边,给老妇人的膝盖处贴上。
蔚衡站在一边,看着云兮,眼里有着赞许。
“走吧!”云兮往外走去。
蔚衡跟上。
只听后面传来惊讶的声音,“好舒服,冰冰凉凉的。”
“哎呀!我能站起来了。”
“小英,你看,我还能蹲下,又站起来了。”
“我还能跑两步。”
“这太神奇了,这药膏怕不是神药!”
“快,随我出去感谢刚才的那位夫人。”
云兮坐上马车,已经走远。
那老妇人遗憾万分,“现在我相信了,一定是云霄将军显灵,让老身遇见了贵人。”
两人又朝着云霄庙拜了几拜。
*
马车内,蔚衡好奇,“你那是什么膏药,如此神奇?”
云兮轻笑,并非什么膏药,而是里面包裹了一股妖气,治愈了她的顽疾而已。
“以前留下的,听说好用,就给了他们,没想到真有效果。”云兮随口敷衍着。
蔚衡点头,“你刚才为何那么说?”
云兮猜到他会问的,“拜神有用,岂不是都去拜神了,何须努力。”
“而且,都那么久了,也许云霄将军都投胎做人了,如何去庇佑军中儿郎?”
蔚衡不同意云兮的说法,“这是一种信仰,也是一种对亲人平安的期盼,让心有一处安宁。”
“你不懂他们的苦难,无法与他们共情。”
蔚衡就知道,云兮和他没有共同的认知。
话不投机。
沉默了一会,蔚衡又忍不住问:“你方才祈求什么?”
云兮想都未想,“她一个战将,我能祈求什么?苍生平安吧!”
蔚衡有些诧异,有些愤慨,随即又理解,“你知道云霄将军的事迹?我以为现今都没有几人记得她的功勋。”
云兮抬眸,“在你眼里云霄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
蔚衡眼里都敬重与崇拜,“云霄将军是个奇女子,像你所说,她只是一个战将,也不止是一个战将。”
“天宁国因为她一统江山八百年,那时候她的声望极甚,超过了当时帝王。”
“遍地都是供奉她的大殿。”
“至她以后,九百多年,再无女子可与她相提并论。”
“天宁国能一统,她功不可没。”
云兮不以为然,“她也就打了几场胜仗,是后人夸大其词,把她的功绩神话,才显得她与众不同。”
“她也只是做了份内的事而已。”
云兮如此贬低霍云霄的发言,让蔚衡很生气。
“你懂得什么?就翻了几页书,就对云霄将军加以批判。”
“普通的事,那你也去做一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