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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一早回来,喻姝便忍着困意将邮箱里足有几百页的pdF粗粗浏览了遍,好在底子尚存,大体都能领会。

但要能精准地出份漂亮的活儿,那是天方夜谭。

路上郁诗诗催命般的电话再次打来,喻姝有气无力地和她说了自己的打算,对面不仅没有安心,反而疑神疑鬼地质问起来。

“这能行吗?”

“嘴巴牢靠吗?不会到处乱说吧。”

“得要多少钱?二十万够吗?”

喻姝忍无可忍,撂下一句:“且等我消息。”后掐断了电话,一路闭目养神到郁拾华给她安排的新房子。

她只听随行人员简练地讲了遍房子的概况。

汇总就一个词,壕无人性。

全景观的露台和落地窗,打通两户的超大平层,比照永悦庄的摆设装潢。

喻姝没多参观自己的新家,扭头吩咐去了邻近的京华大学。

作为华国常年第一的大学,京华附近常有熙熙攘攘的旅游团和观光人群。

喻姝把人约在小吃餐馆一条街的馄饨店外。

“你好。”四处张望的一个女生很快注意到她,试探着上来问好。

“空间里几篇都是你的稿子?”喻姝直言不讳。

女生一愣,犹豫道:“是我和另一个同学一起做的。”她说完又补充了句,“如果你确定的话,我可以叫她来,她就在附近的商场做导购。”

时过境迁,身份互换。

喻姝轻轻笑了下。

仿佛遇上镜像中的自己。

“我们虽然是两个人,价格不变的。”女生看她没答话,有点不安道。

比起她当年,更为稚嫩,从头到脚,透着不经世事的气息。

“赶时间吗?”喻姝环视了下四周,很快锁定一家环境尚可的室外甜品店。

“有空的。”

喻姝一面走一面打开手机中的一段法语文字,淡笑道:“你先静静心,把这一页的初稿写出来。”

“我如果满意,当场付你一半的钱。”

女生好似吃了颗定心丸般,又谨慎地问她:“有没有时长要求?”

“尽快吧。”彼此加了好友,喻姝很快发送过去。

今儿的天气终于有了阳春三月的氛围感,四周抽芽的嫩绿色温柔到极致,藏在其中的点点鹅黄更是娇柔无比,春意愈发浓厚了。

半个小时过后,脑细胞死了不少的女生终于咬牙交差,紧张兮兮地盯着喻姝看。

“没有语法错误这点很好。”喻姝看得仔细,“几处翻译的习惯你要改一改,这份作品讲究严谨,除了些许口语上的用词,要结合具体情况。”

眼见女生险些咬破嘴唇,她露出些令人安心的微笑:“这也怪我。只给了你一点片段。”

“尽快把初稿整出来,之后有需要改的地方,我额外付钱。可以吧?”

女生没有掩饰眼中的喜色,不停点头:“可以可以。我和朋友肯定配合。”

“署名上不会有你俩。要有心理准备。”喻姝终究点了一句。

虽然那个时候,她从不介意。

她只看到手的真金白银。

女生果真大方笑道:“您别担心。混口饭吃罢了。”

“付款码。”

片刻功夫,喻姝便目送女生踩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

王洛滢,当初为什么不肯付钱呢?

这是喻姝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个问题。

和付襄所求的身体不同,喻姝是非常愿意把自己能够获奖的作品卖给别人的,只要价格合适。

能变现的叫才华。

她不知接过多少代写代考代翻译的活计。

王洛滢的恶劣就在于,她是真的拿喻姝当个人看,真的拿自己在和喻姝较劲。

世俗里有个很简单的说法。

就是我看不惯你。

王洛滢和沈莲沁在某种程度上,对喻姝都抱有莫名的敌意。

一种大约是妒忌的可怕情绪。

直到陌生的手机号拨进来,喻姝才从漫无目的的思绪里脱离开来。

她有嫉妒过谁吗?

嗯,所有有钱人。

她咽下甜到发腻的一小块蛋糕,接起了电话。

“是喻姝小姐是吗?”是客气且冷淡的男声。

“我是。”喻姝搁下了小叉子,微微挺直了背。

不祥的预感疯狂抢占脑海。

电话对面进行了简单而直接的自我介绍,是育树集团临时成立的鹏城调查组组长。

“可以直接问吗?”喻姝并不想被围观,然后和一个犯人一般坐在审查室中。

她重新回到郁寰二十八层的消息并没有被大肆宣扬,连郁寰本部清楚来龙去脉的人都不超过一只手。

“喻姝小姐,事态重大,关系到人命和学校形象。如果必须诉诸于法律途径,您才愿意配合的话,我会尽快知会集团的法务部。”

强硬的要挟。

喻姝停顿片刻,答道:“哪里见?”

“郁寰大厦,二十一楼,审查部。”

喻姝扶额:“我尽快到。”

仅管没闹清为什么要在郁寰本部碰面,喻姝依旧不紧不慢地从网约车上跳下,在给自己作了基本的心理建设后迈进了曾出入过无数次的大门。

调查组的组员是昔日共事过的前同事,俩人在礼貌地问好后,一同乘上了前往二十一楼的审查部。

叮——

超乎想象的刺激迎面而来。

男人一身墨蓝色的菱格正装,眼神平视前方,正正落在打开的电梯门上,面无表情地听着身边的某个副总汇报,准确无误地撞上了里头打扮朴素的喻姝。

喻姝一个激灵,赶紧跟着身侧连连问好的员工喊了声郁总。

硕大的电梯间,陷入了一片寂静。

没人不认识她。

网上又一片沸沸扬扬,揣测连天。

当然,干审查这种活的人,要么性子耿直头铁到不行,要么手腕非凡处事巧妙。

给喻姝打电话的那位调查组长显然是个公事公办的。

他径直上前,向郁拾华简单示意:“根据我们的调查,喻姝小姐和近来育树私高在网上被揭发的一系列案件有所关联,特此请她过来。”

喻姝戴着口罩,目光只在最初对上过郁拾华。

甭管私底下他待自己如何,在这栋大厦里,永远泾渭分明,上下有序,不存在什么铁腕柔情,网开一面的特例。

她仅仅是一个员工罢了。

“嗯。”郁拾华仅仅打量她一小会儿便挪开了视线,左右是他的地盘,问个话而已,算不得什么。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喻姝被请进了私密性绝佳的小型会议室。

郁拾华回到二十八楼,效率极高地处理完了几份文件,又打开电脑看了邮箱中经过筛选的标星邮件。

紧绷的心绪尽数排解开去,他自然地想到了在审查部的喻姝。

伸向电话的手在半路收回,郁拾华索性点开了集团的监控系统。

房间中,喻姝正面对上了一脸包公做派的田组长。

常规问话结束,田组长试图进入正题,却总被眼前的人四两拨千斤地轻松转开。

他迫不得已将本打算留作杀手铜的一份医院报告推给她看,是年代感极强的复印件,却达到了田组长所希望的效果。

喻姝的神情明显沉重起来,瞳孔在最初的猛然缩紧后慢慢恢复原样。

“这算侵犯隐私吗?”她藏在桌子下的双手忍不住捏成拳头。

“你可以去告这名医生。他现在在鹏城开了一家心理诊所,似乎小有名气。”田组长并不管旁人死活,他达到目的就好。

“所以您想说什么?”

“我从头到尾,只想知道真相。”田组长语气冰冷。

“什么真相?”

田组长稍稍一顿,冷笑道:“你知道的有关于树私高的一切。尤其和沈莲沁相关的事情。”

喻姝品了品他的话意,不由得讥笑道:“是不敢去问家世好的当事人,对吧?”

“他们多在粤东省,不方便来燕京。”田组长似是而非地答了一句。

“沈莲沁是自杀的。”喻姝给了个结论。

田组长见她主动进入正题,赶紧跟上:“为什么?”

“心理无法承受。”

“无法承受什么?”田组长迫不及待。

喻姝一一道来:“家境的差距,成绩的差距。”

学生时代,分数排名虽然同样在金钱前毫无还手之力,却在一定程度上能赋予人自信和在学校继续学习的勇气。

沈莲沁引以为傲的一切,在进入育树私高后被现实碾压到粉碎。

一旦没了这份心力,要怎么在阶级分明的私立高中里继续下去呢?

“仅仅是这些?”田组长皱眉道。监控前的郁拾华同样抿唇不语,眼中是高高在上的不解。

呵。

喻姝忽的冷漠下去,什么叫仅仅。

“田组长家境不错吧?”她瞄了眼他手腕上的表,足足是普通员工辛苦一年的收入呢。男人没有否认。

“也是。审查部尽是开罪人的活儿,没点气性,没点家底,哪里做得下去。”喻姝嘲讽之意渐渐明朗起来。

她抬眸看了眼黑黝黝的半圆球,反复告诫自己一定要心平气和。

保不准某人闲的慌,看现场直播呢。

田组长低头翻看着记事本中的要点,问:“是有家境非常好的男生在追她?”

喻姝静默片刻,道:“不是追。”逗弄戏耍罢了。

“那是什么?”玩弄?

郁拾华绷紧了下颚,双手环胸,注视着屏幕,想听一听她对于有钱男生追普通女生的看法。

“一种消遣。校园生活多无聊,找点乐子罢了。”喻姝平淡道,“所以只招女生。”穷人家的男生不好控制,说不定一受贫富差距的刺激,干出些铤而走险的事儿,平白坏了学校声誉。

“有发生过性关系?是自愿的?”田组长的眉头再次紧紧拧起。

自愿……

问得真好。

喻姝:“她说是没有。”沈莲沁那小傻子还为此纠结个不停呢,以为是自己身材或是皮肤不好,导致‘追’她的那个男生没有性冲动。

“你怎么判断的?”田组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游戏罢了。”喻姝直言不讳,“应该是那个男生因为一场游戏或是口头争论,和人打下以追她到手为目标的一个小小赌博。

田组长眉毛一抬,反问:“是有证据吗?”

“如果事事要讲证据,我又为什么坐在这里?”何必理会网上那些风言风语。

田组长哑口无言:“她和你说的?”

“猜的。有钱人家的小孩不都很爱玩大冒险,国王游戏吗?结合她和我透露的信息,明明热烈地追求她,而处于青春期的男生最是被荷尔蒙所支配,怎么会对肢体接触毫无兴趣,唯一的可能就是对她这个人不感冒罢了。”

喻姝说得畅快,浑然不觉监控后的人一边听一边回忆。

国王游戏……

郁拾华不免用手指揉了揉眉心,清晰无比的记忆在眼底跃然而出。

是她刚被带着外出的前几天。

对他一板一眼,敬语连篇。

而他那会儿还没确定自己的心意,对她的感觉也仅仅止于朦胧的好感,谁料以程善北为首的群发小们笃定他铁树开花,一心一意地全力撮合。

当时他们玩的就是国王游戏。

他和喻姝被接二连三地点到。

项目分外统一:脱衣服。

时节临近秋日,不冷不热,最是舒坦。郁拾华留了外套在车上,不过简简单单一件衬衣。她则被打趣着是不是早有防备。

穿得比谁都多。

“堪比防狼套装啊——”

“防谁啊,咱们郁总衣冠楚楚地,不至于吧。”

“衣冠禽兽没听说吗?人多有先见之明……”

无他,实在是太难得了。

千年拒女人于千里之外的他生平头一次在他能够完全做主的情况下主动带了姑娘过来,个高腿长,肤白貌美。

任谁看了都得想入非非。

“这么穿不热吗?”

在喻姝脱掉第一件外套时有人纯粹出于好奇问了一嘴。

在场多是单衣,最多外头罩一件开衫,像她这般严实到家的三件套绝无仅有。喻姝红着脸,回答倒是利索:“我怕冷。”

总裁办的空调制冷效果一流,打得又低,她坐在风口之下,感觉像是待在冰窖。不料这句再朴实不过的三个字,又引发一阵热议。

“你冷有人体热啊,多穿衣服顶什么用。”

“这儿又不是办公室,莫非你也冷?”

“冷不是正好,有人穿得少呢。”

喻姝仅管连耳根子都红透了,却还是大方一笑:“还有其他原因的。”

大家也不刨根究底,哈哈笑着,纯粹碰上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逮着郁拾华涮罢了。

一通哔哔过后,游戏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