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注意点那蚊香,别把被褥点着喽。”花老太手上不停的提醒道
“奶,这不是插着一根竹签吗,蚊香燃完了,竹签应该烧不完就灭了,”
现代的很多蚊香就是这样做的,基本上都能烧剩下一小段竹签,这个沈呦呦还是不咋担心。
花老太又看看趴着被褥睡觉的小孙子,睡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忙给你弟擦擦口水,你们家这被褥都是好料子,里面絮的还都是棉花,可别这么糟蹋东西。”
沈呦呦拿手帕给小弟擦擦口水,又把帕子垫在他嘴巴下面。
随口问了一句:“我看咱家的被子不都是棉花吗?”
花老太翻了个白眼:“那是你爹给买的,不然村里人家哪里能有棉花,再说这都...”
沈呦呦抢先说道:“这都逃荒了!嘿嘿,奶这话你快说一路了。”
老太太无奈的看着孙女,一笑起来,露着小虎牙,白嫩的脸蛋上还有两个小酒窝,心想:她孙女真好看啊她孙女。
突然想到什么,严肃的说道:“乖孙儿啊,你等烧火做饭的时候,再脸上抹点黑灰。你这样不行。”
沈呦呦知道奶奶的意思:“没事,一会儿我就找二宝哥,要两身衣服换上,打扮成小子,”
之前听见她娘说那什么癖的时候,她就想好了,
路上女扮男装,再给自己点上点麻子,嘿嘿,现在的身体也没发育,谁也看不出来。
花老太一寻思,小孙女这办法好,等等让大孙女和二孙女,还有桃花也这么打扮,没办法他们老沈家基因好,都随她,孩子们长的俊。
沈呦呦想到奶奶之前的话,又想到:“深秋采芦花,装入布被中。”
这句诗,对着她奶询问:“奶是不是没有棉花就用芦花絮被褥啊?”
花老太又在外面拽进来一串玉米,边剥皮边给孙女讲解:“絮的种类五花八门,芦花、柳絮、茅草等都可以,甚至还有人把麻绳头捣碎弹毛做絮。”
“咱们家里不是有养蚕吗?不能做蚕丝被吗?”
收拾东西的时候,沈呦呦看到家里有养蚕。那些蚕宝宝也没扔,
他爷赶的车里装的就是那些笸箩,主要是这一批过几天蚕茧就结好了。
这次老太太头都没抬,叹了口气:“你算是生在了蜜罐子里,这话问你姐姐们,都会告诉你,蚕茧得挑选出好的,拿到镇里蚕市上去卖啊!
就是剩下的那些下脚料,也得留下来冬天絮棉衣,这还不是都能絮上的,也剩不下多少,给老人,小娃娃做一件,还要拆拆缝缝穿好些年。”
沈呦呦心里这个难受啊,她奶这是吃了多少苦啊?
以前在家里,老爹遇见啥不痛快的事儿,就会让娘做一顿玉米窝头,
边吃玉米窝头边讲古,说以前怎么怎么苦,说吃窝头吃的卡嗓子,用凉水往下冲着吃,
说每天早上去给老牛打草,眼睛都还睁不开,放学了还得去摘野菜,不然没菜吃。
土地不是自己的,村里生产队一起干活,产量低人口多,收获了分到的白面也没多少,全得紧着牙口不好的老人吃,他家就是他老爷爷吃。
每次老爹絮絮叨叨完这些话,吃完玉米窝头,还会说一句:这都不是以前那个味儿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老爹第二天就会重新找到动力,继续为她们的小家奋斗。
有一次沈呦呦实在没忍住说了一句,我觉得这个玉米窝头很好吃啊,有嚼劲还甜滋滋的。
老娘就噗嗤笑了:“那是因为我做的时候,在里面放了很多白面才好吃,以前哪里能有白面放,再说就是做以前的那种窝头,你爹现在估计也吃不下去。”
那时候沈呦呦就觉得,爹娘小时候的日子真惨啊!
现在听奶奶这么说,那真是比惨是没有止境的,往后数,一代比一代可怜。
老太太就好像嫌刺激小孙女还不够似的,继续絮叨:
“咱家是因为你爹给家里买布买棉花,才有棉被和棉衣,以前你爹没考中秀才的时候,咱家也是那样,
我和你爷也没那么大本事,就会种地,家里孩子多,又想供给你爹读书,你二爷和族人也会帮忙出些,
但是家家都穷,还有一帮人等着吃饭,别人能给的帮助也是有限,你爷你叔伯们农闲就要去出苦力,
你爹也不容易,天寒地冻的,穿的还单薄,在宿舍晚上不睡觉抄书,还舍不得买炭火,就为了给家里能省点是点,
休假回来的时候,那手啊冻得冻,裂的裂,就那样了回来,还不吭声的坚持抄书。他以为他啥也不说家里就不知道了?
你爷早去私塾问过了,人家斋夫半夜起来,检查学舍的时候啥看不见?”
沈呦呦低着头弄手里的艾叶,其实早就泪流满面了,感觉古代人真惨,是那种她从来想象不到的惨,
以前就是手指划破个口子,他爹都舍不得她还写作业,不停的在家里转磨磨叨叨,
你说这些学校啊,留那么多作业干啥子,孩子会了就行呗,非得抄啥课文?
这不是吃饱撑的吗?就不能人性化一点,孩子学会了,记下来了,就可以不做这份作业?
车辕上的沈知秋也不平静,虽然这些事他没有亲身经历,但是听着老娘诉说,脑海里的一幕幕就跟幻灯片似的回放。
这也是他为啥,非要带着沈家村人走的原因,即便这一世不是他们的前世今生,就冲着咱穿越到原身身上,沾了人家多大光?
人家一个农家子,辛辛苦苦考中秀才,让咱白捡了便宜,原身家人为了供给他读书,又吃了多少苦,这些都是自己该还的,
还有族人的帮助,就连村里那几家外来户,他去府城考试的时候,也是给送来了钱的。
那年大郎才五岁,还得了病,家里攒的钱花了好些,他都想好了,不去参加府试了,
晚上老爹老娘背着人,蹲在房后头捂着脸哭,老爹说怪自己没本事,儿子有出息,但投错了人家儿,
他没钱让儿去参加考试。他儿可是县试案首啊!看榜的时候人家都说,他儿肯定能过府试。
结果第二天一早,沈太爷带着全村当家做主的爷们儿们上了他家门。
一个个从怀里拿出还带着体温的铜钱串子,说:
小三子啊,别怕,咱们全族这么多人,去了府城别想太多,好好考,别有压力,就是这次没过,还有下次,咱们村里都一起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