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夫人的话一出,一行人的视线不由得皆是落在了娄玉兰的发髻上。
她穿着雅致,一袭月白色栀子花襦裙,外罩淡青色薄纱,发髻简单利落,头饰不多,只两根金镶玉的簪子并插一侧,正中则是赵老夫人所说的那支白玉镶金的步摇。
赵老夫人不说,旁人倒没太注意。
如今仔细打量起来,倒看得出这步摇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精品。
玉质莹润通透,孔雀造型繁复精美,雕工精湛,最绝的当属孔雀开屏的尾巴,轻薄的金片层层叠叠,栩栩如生,每一层上的羽毛花纹,清晰可见。
最可贵的,便是这步摇虽然华美,却并不俗气,反而做出了一种高不可攀的贵气感,而非胡乱堆砌一些金银珠玉,简洁又美的恰到好处。
王夫人温声道:“这步摇确实不错,倒不知是哪家的手艺。”
姚卉妍亦是道:“确实漂亮,我来京中这么久,倒没怎么见过这样的工艺。”
娄玉兰素来没因为这些东西被旁人多关注过,毕竟娄家属于小门小户,根本比不得这些世家大族的开销,平素她为了不被旁人嘲笑寒酸,故而只戴很少的首饰,但每次选用的,也一定尽可能是精品。
娄玉兰抬手将步摇取了下来,温声道:“这步摇是前阵子在京中多宝阁所买,我亦是一眼便喜欢上了,巧的是价格虽贵,我却觉得很值,所以忍痛花了一千两银子将其买下。”
王夫人伸手接过步摇,仔细打量起来:“这玉质、这工艺看起来倒是有些年头了,一千两虽不便宜,但你说的不错,这价格倒是值得。”
赵老夫人的视线落在步摇上,王夫人主动将步摇转交到她手中。
秦老夫人笑着道:“素来听闻您是喜欢收藏这些的大家,如今兰姐儿倒是有幸,得您掌掌眼。”
沈静语的视线亦是落在那支步摇上,倒没想过,自己今日不仅被沈舒意给比下去一头,竟然还要被平素跟在她身后的娄玉兰也压上一头。
那步摇看起来虽是不错,可也仅仅是不错。
赵老夫人指尖掠过步摇,轻笑道:“掌眼倒是谈不上,只是这步摇像极了当年我给德容的陪嫁,故而睹物思人罢了。”
她忽然提起赵德容的嫁妆,秦雪蓉的眼皮一跳,直觉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她下意识抬眸打量起赵老夫人。
可老妇人精明的很,神色间只带着些眷恋,实在让人难以窥探出什么。
她下意识又看向跟在她身侧的沈舒意,谁曾想,四目相对,正撞进沈舒意那双清冽干净的眸子。
沈舒意对她笑了笑,眸色纯净。
秦雪蓉莫名的觉得不安,那双眼实在是太干净了,干净到没有一丝杂质,以至于显得格外的冷漠和凉薄。
偏此刻,那双眼底好像又带着些戏谑,宛若猫戏老鼠一般的恶劣。
秦雪蓉一瞬间如鲠在喉,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只当下,一个念头涌入脑海。
珍姐儿的事必定同她脱不了干系!
这个小贱种,当初她就不该留着她的性命!
一想到沈静珍将要被打发到庄子上,如今名声尽毁,秦雪蓉便紧紧咬住后槽牙,以免自己恨的哆嗦起来。
“哦?这么巧?”冯夫人挑了下眉头,瞥了秦雪蓉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娄玉兰亦是愣了片刻,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赵老夫人抬手将步摇替她插了回去,温声道:“确实是巧了些,娄小姐不必多想。”
“是。”
赵雪卿在一旁道:“娄姐姐的缠丝双扣镯,也很漂亮呢,看来改日,我也该去这多宝阁转转。”
她话一出,沈老夫人的视线亦是落在了娄玉兰的手腕上。
那腕子纤细,这会戴了一枚漂亮的缠丝金镯,不像这几年京中流行的工艺,可那镯子也着实打眼。
*
就在这时,不远处男宾那边忽然发生一阵喧闹。
沈静麟在宴席上待的无聊,再加上沈静珍的事,不少人对他冷嘲热讽,让他面上无光。
索性,他便又聚了几个狐朋狗友,在花园旁的林子里斗起了蛐蛐。
可这一次,他口袋空空,根本没什么钱。
才一要下注,就被人嘲讽了一通。
“沈静麟,你是不是个爷们?空手套白狼啊你,拿不出银子你还敢口出狂言,赌这么大!现在输了你又不认账,你真当我镇安府的小将军是吃素的!”
一个黑袍飒爽的少年,一把将沈静麟推倒在地。
“你敢推我!你不就是仗着你爹才敢逞这个威风,你以为小爷我怕你不成!”沈静麟亦是被推出了火气,爬起来反推回去。
这一下,他重重推在镇安府小将军的胸口,两人当即在地上扭打起来。
沈舒意挑了下眉,跟在一行女眷身后看着这一幕,思量着这位镇安小将军和小黄公公,应当便是小舅舅安排的人。
不管小舅舅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但至少,这动静是闹大了,而这两位的身份亦是足够。
不过片刻间,镇安府的小将军便翻身骑在了沈静麟身上,一拳接一拳狠狠揍在了他的脸上,半点也没顾及这是在沈家。
沈静麟本就比他小上两岁,再加上比不及那少年自小习武,身强体壮,不过片刻,便没了还手之力。
“住手!”沈景川原是在应付同僚,听见动静转过头来,结果入目,便见自己儿子被人摁在地上打,脸色自是说不出的难看。
秦雪蓉回过神来,匆匆上前,将沈静麟从那少年身下拽了出来,心疼的看着他脸上的血迹拿着帕子替他擦了擦:“怎么样麟哥儿?”
“娘!”
因着今日一连串的打击,秦雪蓉一肚子火气,冷眼看向少年,语气也实在算不上好:“你是哪家的公子?怎可如此无礼!”
“我姓霍,单名一个泫字!”少年站起身,挺拔如松,直视着秦雪蓉和沈景川,面无惧色,中气十足。
相比于少年只乱了些的衣角,沈静麟这会可以说是鼻青脸肿,格外狼狈。
“泫儿!怎可对沈公子动手,还不向沈公子赔罪!”一道低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霍泫转头看去,朗声道:“爹!沈静麟他欠我两万两不还,约我比试不仅赖账,还出言不逊,孩儿若不教训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