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意收回思绪,落在庞欣莲身上的视线幽深了几分。
清远侯府低调多年,处处避让,鲜少与人为敌。除了低调的赚了些银子,更不曾碍了谁的路,所以到底是谁,要对一个落魄的侯府下此狠手?
还有那只至关重要的人偶,既然能不动声色的藏于侯府之内,必定是这侯府中的人所为。
只是,会是庞欣莲吗?
沈舒意压下心底的怀疑。
不该,姑且不论外祖母待她有多好,只说满门抄斩这事她虽不受牵连,但侯府出事,她回了庞家也不会再有好日子可过。
她没道理这样做。
一顿饭吃完,赵老侯爷、连同赵德川仍旧陪着沈景川吃酒,赵老夫人则是将沈舒意叫到了自己的院子。
赵老夫人坐在主位,让一行人等都退下后,视线落在沈舒意身上,目光温柔。
“快,到外祖母这儿来,让我好好瞧瞧。”赵老夫人眼角泛红,看向沈舒意的视线带着泪光。
同赵德玥那个惯是不让她省心的女儿不同,赵德容一向懂事,因而赵老夫人虽疼惜庞欣莲,可对沈舒意的感情却又不同。
毕竟赵德玥抛下父母同人私奔,已是让她失望伤心,而后再度和人远赴边疆,扔下一女,更是让她气愤。
而且不管怎么说,赵德玥人还活着,至于过的好不好,那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可赵德容不同,当年沈景川也算是她们替她精挑细选挑中的婚事,但没想到她这般命苦,早早就去了,让她饱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苦。
沈舒意乖顺的走到老太太面前,赵老夫人一把将她拥进怀里,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满眼泪光。
“像…你长得像你母亲,却比你母亲还要貌美。”赵老夫人哽咽着开口,显然,透过沈舒意想到了那个早逝的女儿。
沈舒意亦是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妇人,赵老夫人亦是个美人,是那种圆润端庄的样貌,凭心而论,她保养的很好,比起沈老夫人的凌厉不知年轻了多少,称其为老夫人,沈舒意甚至觉得有些违和。
除去华服首饰的映衬,她脸上并无什么皱纹,只眼尾处有些细纹,是个和善又温柔的样貌,唯有冷着脸时多了些当家主母的凌厉。
沈舒意杏眸沉静,温声道:“母亲比我更柔和温婉,我只像了母亲六七分。”
沈舒意说的这倒是实话,赵德容是个讨人喜欢的性子,温婉大方,德行兼备。自己的样貌虽有几分像她,可她满身尽是藏起来的尖牙利爪,穷尽一生,也做不到母亲那样真正的温柔和平和。
听她提起,赵老夫人显然很高兴,一滴泪珠从眼角滚落。
她拿着帕子匆匆擦了擦,笑着道:“你还记得你母亲?”
沈舒意颔首:“自然,虽然有些事可能记不清了,但至少娘的样子我总是记得的。”
赵老夫人紧紧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好孩子,好孩子!”
赵老夫人拉着沈舒意细细问了问她这些年的情况,又仔细问了沈舒寒的近况。
当得知她这些年在玉佛寺被百般刁难、而沈舒寒更是当真成了废人,赵老夫人怒不可遏,向来和善的面庞都染上了一层怒意。
“这个秦雪蓉!简直是小人得志,岂有此理!”赵老夫人几乎咬碎银牙,一双美目气到通红。
“当年她秦家不得志,她与你母亲装的倒是一片姐妹情深,没想到,那副皮囊底下竟是藏的这样一副恶毒心肠!”
没错,若是换了旁人,沈舒意大抵懒得提起自己在玉佛寺这几年的境遇,也不会提起哥哥太多的消息。
可面对着赵老夫人,沈舒意却没打算隐瞒。
一则她确实是真的关心自己和哥哥,二则,她总得让她们心下有个准备,日后说起娘是被秦雪蓉谋害致死,她们才不至于那般难以接受。
“是外祖母如今没有本事,让你们吃了这么多苦。”赵老夫人一双美目,直视着面前乖顺的外孙女,心头绞痛。
若非前些日子,她替宝鲲和雪卿解围,她当真不知她这么多年竟受了这些委屈。
“我已经嘱咐过你外祖父,他和你大舅舅都会好好同你父亲相处,这样日后,你也有机会再同侯府往来。”赵老夫人温声开口。
若非是为了意姐儿,依着他们家老头子那暴躁的脾气,怕是一把长刀便要把沈景川给轰出去。
“外祖母放心,日后我定常来看您。”
得了沈舒意这话,赵老夫人心下满足,亦是对自己当年没能再多坚持一下,格外愧疚。
若她当年坚持,或许便会察觉到两个孩子的处境,虽说帮不上太多,至少……
赵老夫人紧紧抓着沈舒意的手,似有许多话想说,可时间太久,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半晌,赵老夫人唤了贴身婢女进来。
“意姐儿,这些是外祖母送你的东西,那秦氏霸占着你娘的嫁妆,你手头拮据,便把这些收下,手里没钱,便没人服你,做起事来也不方便。”
虽说接触的时间不长,可赵老夫人俨然从孙子孙女口中,知道沈舒意的厉害。
不懂的,她也不多问,只一味的想把这些年亏欠的都补偿过去。
两名婢女各捧着一只匣子,当着沈舒意的面,将匣子打开。
入目,满满两匣子的珠宝首饰,晃的人眼生疼,金银珠玉琳琅满目,几乎塞得箱子都要装不下了才算是作罢。
沈舒意只看了一眼,便看得出这两匣子可不是沈府的身家拿的出来的东西。
比起秦雪蓉送给她的那些样子货,以及沈老夫人手上算不得顶级的好东西,这两匣子,可以说是每一件都是罕见的珍品。
不说旁的,只说塞在缝隙里填着的那两颗鸡蛋大小的东珠,便让人移不开眼。
“外祖母不好给你太多,免得你回府后被秦氏的人瞧见,给你招来祸患,你平素多来几次,每次外祖母给你带回去一些,也不惹人注目。”赵老夫人低声嘱咐。
沈舒意半晌说不出话,饶是活了两辈子,也仍旧有一种被银子砸晕的不真实感。
不好给太多么……
所以,那多少是多?